管家走了之后，楚青璃身心俱疲，倒下去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人。
气场冷，存在感强。
楚青璃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勉强按捺住下意识想要逃跑的双腿。
杨晨谨一直将目光锁在她身上，自是将她的反应尽收眼中。
身子一倾，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咄咄逼人。
“你似乎很怕我？”
那么多的不幸，几乎都拜他所赐，怎么可能不怕。
楚青璃沉默不语，心里在猜测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杨晨谨爱干净，重身份。
这样的人基本上不会进佣人房，就算想要找某个佣人，也只会带话人传人。
突然袭击佣人房，肯定并非心血来潮。
脑海里飞快闪过管家那种扭曲的脸，心里有了谱。
“想什么，看着我的眼睛。”对她的心不在焉不悦，杨晨谨加重了手边力道，硬生生将她的聚焦全聚拢在自己身上。
“回答我的问题。”
楚青璃沉默稍许，见他态度不容躲避，哂然。
“答案就在心中，杨少不是最清楚吗？”
这种无所谓了的表情，让杨晨谨心头不悦升级。
“楚青璃，你怪我？”
楚青璃垂眼，声音低低的，却足以让面前人听到。
“杨少，我怎么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杨晨谨冷哼一声，丢开她的下巴：“别给我摆出一副委屈模样，这是你应得的！”
楚青璃心头苦涩，面上表情淡淡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少说是就是吧。”
她没有害郑悠雪，这个男人心里很清楚。
折磨她，只是心头的不快升级，急需一个发泄口罢了。
而她很倒霉的，成了他找到的对象。
杨晨谨眯起眼睛：“注意你的言辞，别忘了你楚家公司的命脉，还掌握在我的手里。”
楚青璃近乎麻木了：“我明白。”
要不然，明知道他是为了折磨才娶她的还肯嫁过来？
不就是因为杨晨谨的施压，楚家公司陷入困境，父亲不得已牺牲她求得保全？
可即使这样，她无法怨恨父亲，毕竟有误会在里面。
“知道就做好你的本分。”
楚青璃沉默稍许。
“杨少请说。”
“听说你拒绝去厨房帮忙？”
楚青璃并不否认，反正她和杨晨谨的关系已经僵化到这一步，一言一行俱在他的眼皮底下。
“如果杨少需要一个佣人的话，可以跟我签订雇佣协议，否则。”
她清浅笑了，笑容里看不出情绪。
“作为杨晨谨的太太，我拒绝进入厨房做佣人的活。”
杨晨谨哂然：“你倒是很享受这个身份。”
“这毕竟也是事实。”楚青璃没有半分不自在，顾自说着话。
“当然，若是杨少肯离婚，没有这个头衔，我自是无法兴起半点风浪的。”
说白了还是想离婚。
杨晨谨眉心蹙起，冷冷看着她。
“楚青璃，我早就告诉过你，杨太太的头衔挂上去就别妄想摘下来，永远都别想摘，你到死都得是我杨晨谨的太太！”
“哦。”楚青璃声音里没有波动。
她累了，懒得挣扎了。
杨晨谨嗤笑：“欲擒故纵？”
楚青璃淡淡开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多的花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就算她真的欲擒故纵又怎样，就能得到他的喜欢了？
可笑。
所以，没必要。
“何况整个A市的人都知道我倾慕杨少，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我又不亏。”
杨晨谨心头一动。
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却被她的眉宇的漠然刺到。
“喜欢我么？但你不开心。”
她又不是受虐狂，被虐成狗了还开心得出来。
楚青璃眼底一缕讽刺急速掠过，面上不现分毫。
“我开不开心不重要，杨少开心就好。”
杨晨谨瞳孔深邃，盯着她好半响。
倏忽低头，薄唇压上她的樱唇。
只是欺压覆上，没有多余的动作。
两唇相贴，楚青璃身体不由自主打个颤。
车上他毫不犹豫撵人的一幕飞快从脑中闪过。
耻辱，羞愤。
弃若敝履。
她楚青璃何等轻贱，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杨晨谨猛然推开她，起身，冷笑。
“这就是你的喜欢？虚伪的女人！”
楚青璃没有答话。
她就是虚伪又怎样？她就是喜欢他又怎样？
她只是默默暗恋，至少她没有想过介入他的生活。
是他强行把她捆在身边，那么多虚伪不都是他自己找的！
杨晨谨把领带松了松，嫌弃看了她一眼，朝门口走去。
“去厨房帮忙。”
“不去。”楚青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不怕吃苦，也不介意做仆人的事情。
她只是介意在这样的时段，用这样的身份做不属于她的事情。
羞辱之意何其明显。
杨晨谨步子一顿。
缓缓地，一字一句开口：“盛景。”
楚青璃脸上血色尽失，一时无语。
盛景是楚家的命脉，当初她就是为了盛景才嫁给杨晨谨。
如今，盛景还是她的弱点。
偏偏父亲还在医院躺着，由不得她任性。
苦笑，低喃：“杨晨谨，我上辈子一定是挖了你祖坟。”
去就去吧，羞辱不过一时，只是父亲病情好起来了，盛景又恢复原状……她的牺牲，还是有价值的。
已经是破罐子，还怕摔吗？
杨晨谨眉心深深蹙起，她的话让他从头到脚都不舒服。
可他却无法反驳。
楚青璃，不管她是爱他还是恨他，她都只能被他折磨着。
他是她的天，她必须听他的话。
不想纠结，甩手离开，头也不回。
楚青璃看着空空如已的门外，杨晨谨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他留给她的痛，却让她不能不感受到他的存在。
微叹一声。
这样仰仗别人鼻息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穿鞋，换衣服，来到厨房。
佣人们地位不高，消息却还很灵通，大抵是知道她会过来的。
轻声讨论，窃窃私语，那份轻鄙一言一行都可以透露出来。
楚青璃没有搭理他们，径自去洗手择菜。
李妈踱了过来：“哟，这不是我们太太吗？”
楚青璃不理她，冷脸继续自己手边的事情。
李妈见她怂了，气势顿时上涨，嘲讽道：“太太不是坚定不做我们佣人的工作，现在来到厨房，岂不是自降身价？”
楚青璃眼皮子都没抬，依旧忙碌手边的择菜。
她不想惹事，别人却不想轻易放过她。
李妈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菜：“太太，这种粗活我们可不敢让您做，要是伤了您的娇嫩小手，少爷可是会责怪我们的。”
话看起来是为了她着想，听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厨房受到排挤不是第一次，楚青璃没跟她抢，去洗碗。
洗碗的小妹故意甩她一脸水，讪笑道：“太太，不好意思，我刚刚动作激烈了。”
楚青璃默默擦一把脸上带有洗洁精泡沫水渍，点点头，没说话。
李妈又踱过来：“呀，太太这是要洗碗吗？”
楚青璃带上手套，顾自忙自己的。
“小玲，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太太干这种粗活，小心少爷收了你的饭碗。”
李妈在厨房里的地位相对高，在楚青璃那里受到的气在厨房里添油加醋宣扬开来，厨房里的人更加看不起这个徒有虚名的杨太太。
小妹一脸委屈回道：“李妈，不是我让太太帮忙，而是太太自己要做的。”
李妈斥道：“太太要做你就让她做？太太跟我们的身份不一样，怎么可以做这种粗活。”
小妹：“可是少爷让她来厨房，如果我们不给她找点事做，少爷也会怪罪的。”
李妈点头：“说得也有道理，那么辛苦太太把这堆碗洗了。”
楚青璃没有回话，安静洗碗。
厨房多了个人，大家便空闲下来，看戏一样看着楚青璃忙来忙去。
一开始只是嘴上奚落，到后来，干脆支使楚青璃把她们份内的事情都做了。
捍面完拉面，拉面完包饺子，包完饺子洗菜，洗菜完切菜，切菜完看火煲汤……
楚青璃一直不吭声，她们让她怎么忙，她就怎么忙。
乖巧忙碌，像一只殷勤的小蜜蜂。
可即使这样，李妈还是不满意。
打汤时候故意打满，要楚青璃立马去端。
楚青璃被烫到手，疼得缩手吹气时候，李妈狠狠推了她一把。
“太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矫情，这汤得赶紧端出去，要是冷了少爷怪罪我们厨房怎么办，你担当得起吗？”
李妈动作太狠，楚青璃又刚被烫到手猝不及防，往边上一个踉跄。
“咣当”精美瓷盆落地，连同滚烫的汤溅了楚青璃一身。
“天啊，这是少爷最喜欢的景泰汤盆，没个几百万根本买不起。”李妈惊呼，一脸的肉疼震撼。
厨房里也炸开窝，一干人都慌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完了，这个碗我们打几十年工都赔不起！”
“少爷一定会骂我们的！”
“我们肯定会丢了这份工作，我还有家要养呢！”
“都怪这个扫把星女人，她简直把我们害惨了！”
“怎么办啊！”
“谁摔坏的谁赔，关我们什么事！”
一干人吵吵嚷嚷，把怒气撒到楚青璃身上。
有胆大的，竟然踹向楚青璃。
有了吃螃蟹的第一人，就有第二个。
群起而攻之，楚青璃成了箭靶。
拳头指甲落在身上，没有男人的力道，却也疼痛不已。
楚青璃伸胳膊挡脸，感受着落到身上的拳打脚踢，心头的悲哀和屈辱一齐闪烁。
痛打落水狗，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一种惯性。
你有时候不是得罪别人才会引来愤怒，人从高往低处走，本身就是一种罪。
她杨太太的身份是罪，她到厨房帮忙更是罪。
可她凭什么要受这份气呢？
落在身上的拳头真的疼了，本就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眼前景象开始晃动。
随后缓缓倒在地上。
恍惚中，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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