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悄悄的,几乎是诡异的沉寂。阮秋娘知道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过多谈话,便招手示意若璃将外桌上的清粥端过来,随即柔声道:“怀琛,先吃点东西,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碗里的粥暖暖的还有温度,若璃捧着瓷碗小心地往床边挪。腿上的伤口虽然不是很痛,但走路偶尔还会撕扯到那几条血口,感觉轻微却有些别扭。本来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雪瑛冷不丁的一句话却让她不由顿住了脚步。
“我要嫁给怀琛。”
短短几个字使得屋内所有人又静了下来。怀琛眸中流转却始终没有正面的迎上雪瑛的目光,他侧身倚着床帏,略显颓废的脸上并未现出任何的表情。
阮秋娘身形微滞,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旁边仍存稚气的雪瑛,道:“瑛儿,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嫁给他。”雪瑛索性从床边站起身来,明眸闪亮紧紧地盯着床上之人,满脸的坚定,“娘,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气话,我思忖了好久,既然怀琛要回去那我也随着您回韶华峰,择日便与玄松师兄的婚事一同举行。”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阮秋娘一时愣住,收回了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有些犹豫地答:“婚姻大事怎么能像你这般随口说说便定下来,如何也要先跟你爹爹商量一下……”
“我不会娶你的。”怀琛忽然冷冷开口,脸庞反侧冲着床内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声音有些幽幽地低沉,像是从喉咙里费力又缓缓地挤了出来。
听闻他轻描淡写的回答雪瑛脸上有些苍白,左手紧紧地抓住裙摆,强倚着床边努力地维持身体平衡。阮秋娘见她面色不太好便起身扶她,再回头望望再次侧卧回床上背对大家的怀琛,柔声道:“他现在心情不好说什么也是无用的,婚事待我们回去之后再来细谈可好?”
雪瑛瞪了床上的人一眼,几乎是走过来夺去了若璃手中的碗,随即再次坐回床沿,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给他。怀琛,这次你别想甩开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变。”她小心地将碗搁在旁边的空凳子上,手持调羹搅搅碗里面散着淡淡香气的米粥,“不要赌气,你先吃些东西吧,已经一天多没进食身体会吃不消的。”
良久不发话的百里忽然开始在旁边大笑,伸展了下原本环抱的胳膊,在若璃还未反应之前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挑着眉笑道:“我们还是暂且离开一会,早上没吃东西,我也饿了。”他抬眼望向不远处脸上表情复杂的阮秋娘,露出邪魅的笑容,“伯母,若璃腿上有伤我抱她出去您不会介意的吧。雪瑛丫头跟怀琛之间的事得先让他们自己理个清楚,您也先去用些早点如何?”
频频使用敬称以及百里这样从未有过的客气的口吻使得若璃没来由打了个寒战,更何况还是在阮秋娘面前这番放肆的被人抱着,或多或少有些尴尬。她轻咳着道:“放我下来,我哪有这么娇气。大家都看着呢。”
百里俯身贴在她头顶轻笑:“那怎么了,我倒是也挺好奇若是司空翊看到现在这副场景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家伙一天到晚板着脸,就跟木头似的。”说罢也不等的若璃作答,反身冲着阮秋娘的方向含笑颔首,随即带着人大步离开了房门。
他这疑似狂放的行径倒是引得阮秋娘有些不太放心,她早些便隐约感觉到百里对若璃有其他情愫,在韶华峰呆了一年的时间使得她对百里还是有很好的印象的。但是此刻身在贺雄派,而两派之间早已定下了婚约……阮秋娘轻声叹了口气,雪瑛忽然号称要嫁人,若璃这边有不好明说,她这当娘的不免会继续操心下去了。
但不管怎样,她之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
阮秋娘缓缓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回首望了眼仍在床边闹别扭的两人,对继续不为所动的床上之人柔声道:“怀琛,雪瑛如何做都是为了你好,莫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午后玄松便接着红秀前往韶华峰,淸瑶派里仍需各种打点,你们商量一下是随我同行起程还是要在贺雄派再多住上段日子。好好休息罢。”
待外面的屋门轻声合上,客卧内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向尊师重道的怀琛这次连阮秋娘离开都未曾转过身来,就像是只应激的刺猬,不愿意将柔软的那面表露在众人面前。左臂处空荡荡的,长长的袖摆未有任何撑起物地散落在他的肋处,再沿着腰身瘪瘪地铺在床上。
不知为何,雪瑛看到他背影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落寞。看起来倒也滑稽,她右肩被撞伤紧紧地绑了布巾固定,整只胳膊都不能动弹,而她却要用那只健康的手来侍候另个只能一只手臂活动的受伤之人。
摸摸瓷碗外的温度还算时宜,她往前挪了挪身子,犹豫片刻后道:“我……不是想要表示什么,你若实在心情不好其他的事可以以后再说。粥快要凉了,先吃东西好么?”
这样温柔的声音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诱惑着却又缓缓地刺进了怀琛的心头。他知道雪瑛会为了自己改变,也知道她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倘若以前他一定会兴奋地跳起昭示自己满满的幸福,但是现在,他不可以了。
“放在那吧,我很累,待会会自己吃。”沉默良久怀琛终于还是出了声,声音有些低沉,闷闷的从床内侧传了出来。“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那午后我们是跟娘一起回去还是……”
雪瑛试探着询问,却被他的话硬生生的打断,冷冷的似乎不含任何的温度:“你想回便会,这种事情哪还需要同别人来商量。”说罢他居然缓缓地转过身来,面色仍是有些苍白。原本的招牌微笑自他醒来之后便再也没再出现过,柔声的话语骤然改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双眸子依然幽深,只是却不再温柔地看着雪瑛,而是含着碎冰般冷冷地随意瞄她一眼,看不出任何的波澜。他用唯一的手臂支撑着坐卧而起,只是片刻额上便渗出了曾细密的冷汗,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此刻身体的虚弱。雪瑛连忙伸手去扶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闪开,留下那只青葱玉手尴尬地悬在空中不知道是收起还是落下。
怀琛似是无视她的存在般用右手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米粥,似乎连咀嚼都未有不多会便将半碗粥喝完了。右手常用一直都很灵活,况且昨日之战怀琛只是末了掉了手臂,其他部位都未有受伤,所以行动起来还是比较灵便的。如果不是脸上未见血色,身体亦比较虚弱,他的动作也许跟寻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好了,你出去吧。”怀琛将空碗往凳子上一摆,随即又开始缓缓地俯身往下躺。
雪瑛静静地看着他吃东西都未曾出声,她不知道怀琛现在心里究竟是如何想得,但不管他有任何的反常的表现她都会试着理解,这是她欠他的。
一向温柔的怀琛变成了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她的酸楚无法表现出来,只觉得心里沉重地就像压了块巨石,想哭,却又像是失去了以往那个可以倾诉依靠的肩膀。
“我会陪着你,你……不要这样好么。”雪瑛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眼泪不会再流出来,以为自己会笑着面对怀琛的一切,可当看到他此刻冷颜拒人与千里的模样,心里的抽痛似乎是愈来愈厉害。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只是没了只胳膊又不是丢了性命,没什么的。”怀琛的语气似乎有些变软,他回头望向雪瑛,眼前的娇人眼睛又红又肿,也不知从昨晚掉了多少眼泪。心里的柔软还是为那一抹娇艳而融化,可他却必须硬气心肠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替你挡了一击便要以身相许,没必要。”
淡漠的口气,终于还是击破了雪瑛最后的坚强。
她“哇”地一声开始大哭,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沿着柔嫩光洁的肌肤滴滴滑落在了胸前的衣衫上。先前只是守在床边默默地掉泪,现在,她只想哭个痛快。
顾不得擦拭,雪瑛一面哭一面带着哭腔地大喊:“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你这个混蛋!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死了,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我喜欢你啊……是真的喜欢……”她的声音缓缓地降了些,却似是收了天大的委屈般不住的抽泣,“明明就是先让我喜欢你,现在又冷言冷语地赶我走,为什么啊……你真的讨厌我么……”
梨花带雨的摸样却是惹人疼惜,怀琛斜倚着在床边,被子下的手紧紧地攥着,心里难过的几近撕裂,但脸上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冰冷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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