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呼呼喝喝地径直闯进了宁知县他们的包厢。
宁知县被子谦戏弄,本来就在气头上,此时更加生气,但是也纳闷:“在县城有谁这么大胆,竟然敢闯我的包厢!”
没想到抬头仔细一看,宁知县眉头顿时紧锁,闯进包厢的一干人等,领头的原来是当地的另一个大势力,沈员外。
说起这沈员外,宁知县就头大如斗。沈家老爷是早些年上一任的县城知县,后来告老还乡后,官运亨通的宁知县才走马上任。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沈家上下一直以来就跟宁知县不对付,虽然都是县城里的望族,但是两家历来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宁知县年轻的时候,没少受到沈家的欺压。
沈家老爷还当官时,虽然知道宁知县有些才能,但是却多年来一直在官场上压着他,令宁知县苦不堪言。也就这些年宁知县官运亨通当了知县,沈家老爷已经退下,官职气势上宁知县压沈家一等,才渐渐有了话语权。但是沈家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阴山镇,大大小小的关系网里都跟沈家有些关系,盘根错节的人际网实际上很大程度上仍然对宁知县起到了掣肘的效应,所以沈家打心底其实不是很把宁知县放在眼里,明里暗里的,还是都在跟宁知县作对。
见沈员外一伙人突然的闯进来,宁知县心里很不爽,心里知道所谓无利不起早,突然出现的冤家对头必定不善。再说了,明明是私底下和卢员外约的茶局,他沈员外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呢?
但是表面上宁知县还是不想和沈家闹得太僵,于是强做笑脸跟他们打招呼道:“呦!沈员外!不知道是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哪里知道沈员外斜眼看了一眼宁知县,不搭话,直接把宁知县当做空气一般,却赶紧满脸堆笑的对着一旁的卢员外打招呼道:“卢员外啊卢员外,你真是贵人事忙,我都三番五次的请你到府上小坐,你一直没空,我也没办法,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今天会到茶楼,顺路经过,就上来跟你打个招呼了。”
宁知县被当做空气,更加恼火,听到沈员外这么一说,终于明白,原来沈员外一直像饿狼一样盯着卢员外这个优质资源呢。看来卢家小姐的婚事,不单单宁知县在操心计算着。
卢员外见沈员外如此客气,自己也客气地应承道:“哪里哪里,我这都是瞎忙。沈员外要事繁忙,还要到茶楼找我,我真是不胜惶恐啊。”
沈员外自顾自的坐到卢员外身边,看着卢员外的女儿,又指了指身后:“我说卢员外,上次我就托媒人到你们家说亲事,怎么说我家小犬也是仪表堂堂,好像不怎么入你法眼呢。”
沈员外故意在宁知县面前谈论子女婚事,令卢员外颇感尴尬,赶忙解释:“沈员外言重了。怎么说沈家也是名门望族,我卢某要是有这个荣幸攀上这门亲事,已经是高攀了。只不过,家中千金尚且年幼,我和夫人又百般疼爱,暂时没有出嫁的打算,这才忍痛割爱了。还请沈员外不要误会。”
沈员外翻着白眼看了看宁知县和宁子谦,故意道:“哦?是吗?我还以为今天你们这两家是在茶楼攀亲家呢。正巧我家犬子也在,不如来个三家相亲,公平竞争?”
卢员外忙摆手:“不是不是,沈员外误会了,我们只是小叙,只是小叙而已。”
宁知县心中不悦,本来自己的包厢,沈员外说闯就闯已是大不敬,现在还在自己面前对卢员外百般刁难,明明是把自己视为无物嘛。
于是宁知县强势抢过话头:“沈员外的确误会了。我儿从省城求学回来,卢员外千金听闻我儿博学多闻,自己也好求学,所以一直想找我儿请教,今天才在茶楼小聚。年轻人之间相互交流学习,很正常嘛。哪怕以后真的有共同的喜好在一起了,男未婚女未嫁,日久生情,也是天经地义的好事嘛。”
卢员外见宁知县把话说圆,忙点头称是。
沈员外被宁知县将了一军,心中十分不悦,正要发作,他身后走出一年轻男子,气宇轩昂地接话道:“哦,如此说来,宁家公子还是有些本事喽。小生不才,也喜欢求学,以后看来也要找机会向宁公子多请教了。”
宁子谦看着后面站出来的这个年轻男子,心里一猜,这应该就是沈家沈公子。
这沈公子嘴上说着好学,可是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脸上尽是一副游手好闲轻佻放浪的神情。靠着沈员外的家势,沈公子目空一切,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宁子谦最不喜欢这样的人了,于是也不甘示弱话里有话道:“沈公子要是真的愿意,随时欢迎来讨教。只不过我们讨论的话题,多是琴棋书画时事政论,未必会合沈公子的口味就是了。沈公子不用勉强自己的。”
沈家,卢家,宁府,这三家县城望族的婚事,其实存在诸多博弈。
沈家仗着是以前的知县,有些家底,所以一直以来自视不凡,老早就想和卢员外家攀亲。鬼精的卢员外却是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虽然沈家也是县城的一大家族,但是现在宁知县才是身居要职,这些年又官运亨通,依靠他想必比依靠沈家更值得期待。况且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这些年欺行霸市的事情可没少做,尤其是沈家公子,平日在街上呼呼喝喝,吊儿郎当的,名声上,更是和宁家温文儒雅的宁子谦没得比。所以表面上卢员外是对沈员外很客气,暗地里其实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沈员外呢?他自知和宁知县不对付,所以不管如何,哪怕贴上自己老脸也想要和卢员外家联姻,以此扩大自己的势力,最关键的,是还可以阻止卢员外和宁知县的联姻,以免两家联合起来势力愈大,而自己家族就失势了。与卢员外家联姻,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所以在子女婚事上,三家各自打着小九九,生怕对手抢了先,于是就有今天这出精彩的茶楼三国志。
宁子谦话里有话,让沈公子听了也很不悦。
沈公子从小娇生惯养的,也不精于学业,整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让沈员外也非常头疼。沈公子见过卢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他心中是喜欢的。可是自己喜欢没用,卢员外家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心心念念的想着攀上宁子谦。卢员外对待两人的态度一对比,沈公子平时心里已经不舒服了。既然无望也就罢了,反正自己也习惯了烟花飘柳的生活,可是沈公子的生活也不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不断的被沈员外逼着向卢员外家示好,以期成就两家联姻。
就像今天,沈公子还是被老父亲逼着,厚着脸皮来茶楼见缝插针地与卢员外的千金接触,以期横刀夺爱。没想到连对手都这么对自己不屑一顾,想想真是泄气。
沈员外按住正要发火的沈公子,老奸巨猾的他仍然一副笑面相迎:“宁公子的才华,老夫早有耳闻,今天开口,果然是一鸣惊人。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呀。不过宁公子的话我也有不同的见解,虽然宁公子和卢家千金可谓郎才女貌,可是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没有绝对的,才子未必配佳人嘛,是吧?自古不也一样有美女爱英雄一说吗?而且听说宁公子还在省城读过书,这眼界见识,恐怕在这县城内没几个人能企及的吧?何必拘泥于小小的县城,说不定更有名花等着宁公子采摘。”
说完,沈员外又很有深意的对着卢员外道:“年轻人谈情说爱都属正常,只是应该多些朋友,多份见识,多条路,有所比较,有所选择,总比一条道走到黑来得好吧?”
沈员外的这番话,令卢员外顿时恍然大悟。沈员外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联想到刚才一桌人被宁子谦戏弄了一番,卢员外心想这小子是见过市面的人,年少轻狂,还真未必会看得上自己家的女儿。要是真的一门心思想高攀宁知县,中间要是出个什么岔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不也是要贻笑大方?关键还要赔上自己女儿的名声,背负上笑名,实在不值。
想到这里,卢员外语气也马上有所转变,对着沈员外回道:“如此说来,沈员外所言甚是。果然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小弟佩服。以后若是有空,不然就让这三个孩子多玩在一起吧,的确是多个朋友多份见识。至于以后的路,让年轻人自己选自己走吧。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就适合在茶楼喝茶聊天了。”
沈员外哈哈大笑起来,见卢员外有所领悟,于是也识趣不再细谈,转身告辞:“其实沈某今天只是刚好路过茶楼,所以冒昧上来攀谈几句,多有打扰,还请两位多多包涵了。既然招呼已打,没其他事情,我们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告辞!”
说完,带着一群人又呼呼喝喝地离开了茶楼。
卢员外对这桩婚事有点想通了,于是也不再和宁知县深谈,又坐了一会,找了个借口,就带着卢家小姐向宁知县先行告辞。
片刻之间,只剩下宁知县坐在包厢里瞠目结舌。
宁子谦和书童开心的吃着剩下的糕点,完全不顾及此时心中无比恼火的宁知县。
宁知县想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本来好好的一手牌,打到后面变成诈和了呢?
他抬起头忽然看到一脸笑意的宁子谦,这才想起来刚才他的恶作剧,终于想起这千头万绪皆因这不孝子而来。于是他忍不住怒上心头连拍桌子:“你个逆子,又是你坏了我的大事!”
宁子谦却毫不在乎,一脸正气道:“好事,好事,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我又不喜欢卢姑娘,早早的让人家死心,被骂的都是我,也省得最后让爹你不好做人。”
宁知县恼怒地抓起手中装满糊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砰”的一声,杯子在地上粉身碎骨,杯里的糊糊溅了一地。
“马上给我回家!面壁思过!三天不许出门!”
宁知县的怒吼响彻了整条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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