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息?蝉息啊,蝉息。”沐晴一路走一路叫。
吃过晚饭以后,蝉息就跑出去了,三更半夜的还没回来,沐晴起先以为它是终于想通,回藏书楼去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沐晴开始担心,脑子里也冒出了各种可怕的念头。
今天,蝉息带自己溜达到靶场,惹到了白锦,据说,白锦还和白琊吵了一架,那么,白琊一生气,会不会把蝉息杀来吃了?
沐晴想着,腿都软了。
“蝉息,你在哪里?”她想去藏书楼,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先去吃饭的地方看看。
那地方是厨房的后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平时由蝉息背着,路上也就一会儿的工夫,可现在,沐晴身矮腿短,要一步步地走过去,还是挺费时间的。不过,她反正也不会累,这一趟,就当散个步吧。
沐晴沐浴在微暖的月光下,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多,一会儿是蝉息上蹿下跳的身影,一会儿又是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火锅,她还真有点害怕,怕找到厨娘大婶的时候,会被领到一口大锅前,告诉她——王命难违。
真要这样怎么办?和白琊拼命?她也打不过白琊啊。而且就一只猫,在身边不到一个月,还完全不把她这主人当成主人,为它和白琊拼命,至于吗?
胡思乱想间,沐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夜深了,除了定时经过的巡逻的卫兵,这里再没有其他人。
沐晴转头四顾,看了好几圈,才在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两点绿幽幽的萤光。
“蝉息?”她心头一喜。
萤光一动不动。
“可找到你了。”沐晴想也不想地走了过去,“你打算回藏书楼了吗?怎么也要来道个别啊,一声不吭地玩失踪,我还以为你被白琊给吃了。”
萤光依然一动不动。
沐晴已来到近前,低头钻进灌木丛。
那里不是蝉息,而是一只灰黑的狸花猫。
“呃……”沐晴一愣,“不好意思,认错猫了。”
狸花猫站起身,喉头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沐晴知道事情不妙,扭头就跑。
可她一个小小的木偶,哪里能跑得过敏捷的狸花猫,才不过几步,就被一爪子按倒。
沐晴拼命挣扎、反抗,挥动的拳头正打中狸花猫的鼻子。
狸花猫打个喷嚏,爪子便松开了。
沐晴忙趁此机会,翻身起来继续逃跑,可又是才几步之后,被狸花猫堵个正着。
狸花猫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沐晴。
“去,走开!”沐晴做出凶狠的样子,“我不能吃,也没空陪你玩。”
不承想,她的样子激怒了狸花猫,狸花猫伏低上半身,皱起鼻子,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犬齿。
沐晴吓傻了,看着亮出利爪扑过来的狸花猫,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似的,一动都不能动。
幸好,狸花猫并没有扑到她身上,而是在半空中被团灰影狠狠撞一下,掉落回灌木丛中,再无声息。
“蝉息!”沐晴太害怕了,见那团灰影落到身前,不及多想,一把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那是蝉息的尾巴。
蝉息发出一声轻叫,极不喜欢这样的接触,下意识地甩尾,想把粘在上面的东西甩掉。
“我我我,是我!”沐晴被晃得头晕眼花,大叫起来。
蝉息回过神,虽一脸嫌弃,但好歹是不动了。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白琊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沐晴转到蝉息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它。
蝉息没声音,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沐晴。
“你要回藏书楼了吗?”沐晴没发现伤口或血迹,松了口气,“白琊让我养着你,可我都没你高,也养不了你,你想回就回去吧。”
蝉息咳嗽了下,听着,竟像是发出“哼”的一声。
沐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唯有傻愣愣地看着它。
蝉息低下头,凑到沐晴面前,与她鼻尖相对。
沐晴本能地往后缩,仍是满心茫然。
蝉息眨了下眼,突地伸头,又一转,咬住沐晴的衣服后领。
好吧,又来了。沐晴完全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它叼着,回到房间里。
“真像母猫带着小猫。”夏远山靠在床上,视线跟随着跳窗进来的蝉息。
“母猫?”沐晴还没被放下。
“公的。”夏远山笑笑。
蝉息把沐晴放到地上,自顾自跳到床尾,盘成一团睡觉了。
“你去找过白琊了吗?问过没有?”夏远山挂心着他与傀儡间的异常。
“我是出去找蝉息的。”沐晴答着,见夏远山蓦地变了脸色,忙接着补充道,“我路过白琊的书房,他不在。”
“把它送回去。”夏远山一指蝉息。
“我也想它回去,它不肯。”沐晴其实是有点舍不得的。
“让白琊把它领回去。”夏远山加重了语气。
“那我下次见到白琊,看看他的意思。”沐晴含含糊糊地说了,爬到窗台上,打坐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响起了蝉息轻轻的鼾声。
其时已是后半夜,一个多小时后,月光渐隐。
沐晴耳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她以为,是夏远山出去了。
“殿下。”哪知,夏远山还在,是有人进来了。
沐晴转头,见白锦一身骑装,脚下,散落着盔甲。
“换上,跟我走。”她用脚尖点了点盔甲。
沐晴和夏远山不禁对看一眼。
“换上,跟我走。”白锦加快了语速,“难道你们想留在这里?”
“殿下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夏远山问道。
“薄氤岛。”白锦把盔甲往前踢了踢。
“我能问为什么吗?”夏远山想不明白。
“不能。”白锦干脆地拒绝,“快点,马已经等在外面了。”
夏远山有些迟疑,但想到若这是白琊的计策,白锦无论如何不敢伤他们性命,也便心一横,换上盔甲,藏好沐晴,跟着要走。
“蝉息。”沐晴却还有牵挂。
“你不是也想它回去吗?别管它了。”夏远山戴好头盔,将大半张脸遮起。
沐晴不说话了,看一眼半梦半醒的蝉息,缩到夏远山衣服里,自此,再不敢冒头。
白锦领着他们,又带上两个护卫,说是去山上散心,叫开了王宫的大门。
等到了山脚下,白锦勒停马,将夏远山叫到身边,对另两个护卫道:“回去吧,我带他上去就行了。”
“启禀殿下,陛下命我们时刻跟随殿下,不得离开。”一个护卫回答。
“那你们到前面去开路。”白锦像是早就想好了。
两个护卫应了,一前一后地走上山路。
白锦留在原地,咬着下嘴唇,不知在犹豫什么。
“殿下。”夏远山也不清楚她的计划。
白锦斜睨他一眼,唤出长弓,一箭射出,一箭紧接。
两个护卫倒下了,哼都没哼一声。
“走。”白锦掉转马头,策马狂奔。
夏远山又惊又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既然已经出来了,眼看就能逃跑,这大好的机会就在面前,岂能浪费?于是,他不再多想,紧跟在白锦后面,不敢有丝毫松懈。
两人来到码头,雇船,起锚,一切顺利得令夏远山不敢相信。
“殿下,真的去薄氤岛?”直到船驶到运河中央,他依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白锦不答,连看都不朝夏远山看一眼,只站在船尾,眺望远方。
夏远山明白再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便不再开口。
“可以出来了吗?”沐晴探出头来,“到哪里了?”
夏远山把她放下:“在北国的运河上。”
“真去薄氤岛啊?”沐晴同样十分疑惑。
夏远山看看白锦,突地记起才听到的传言:“殿下和陛下之间,是不是发生龃龉?”
“人尽皆知了,又何必明知故问。”白锦冷冷地说。
“殿下不告而别,陛下会担忧殿下的安危。”夏远山也往船尾的方向眺望,怕有追兵前来。
“不会。”白锦声音渐低,“他只关心他自己的事,关心他的称霸大业,关心我会不会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有这么多事要关心,我的安危,他根本顾不过来。”
沐晴见她神情落寞,心有不忍:“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不会不关心你的安危。”
“闭嘴!别以为和他说过几句话,他送过你点东西,你就了解他了。”白锦对沐晴的敌意丝毫不曾减少。
沐晴碰了一鼻子的灰,猛然间,又想到了云霞说过的话。
“他是个无情的人,如果必要,白锦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你?”
现在想来,这话也许是真的。
白锦并不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对白琊说不上言听计从,也几乎不会忤逆反抗,如果这次带着夏远山和沐晴出走真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思,那么,肯定是有事伤透了她的心。
是什么事,沐晴不清楚,但看白锦万念俱灰的样子,应该不是小事,甚至,不止一件事。
正想着,远处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见小黑点疾速靠近,夏远山万分紧张。
“躲到船舱里去。”白锦眯起双眼,长弓和羽箭俱在手中,“荼戎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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