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旧牌匾是小店周围很多人的共同记忆,从第一任主人在门口点燃鞭炮起,它便一直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风霜雨露,日复一日,它是孤独的,独自在小店上空看尽了这一方天地的沧海桑田,如今垂垂老矣的它,在前不久迎来了一个新的小伙伴,被它的主人挂在了自己身上的一角,小家伙儿在每当有风吹来时,便总要吵闹个不停,不知是述说着自己的忧愁,还是风的哀伤,又或许两者皆有,才会衍生出它的吟唱,人生最后一段路,老牌匾有歌声陪着,虽是寂寞音,它走的却不是寂寞路。
负责拆装的工人把它拿下来在后,一旁被男人找来的收废品大爷连忙搭手接过放进自己的三轮车里,全木质的招牌很重,但并不如何值钱,知道行情的男人冲正要掏钱的大爷挥了挥手,没有多在意,之所以叫他过来,完全是为了省些力气,不用事后自己还要想着如何处理它的问题。
避开现场稍微有点远的孟静,看到这一幕急忙跑来摘下自己曾经挂上的风铃,推着车的大爷对女孩笑了笑,环顾一周,见众人都没有再理他,便推着自己的小车满意离去。
全新的牌匾不是如何大,但精巧的样子确实给小店增添了不少外观分,男人在昨天晚上吃饭时还说,这里的一切都要从新布置,从里到外,要跟上主流的形式,贴近年轻人的品位,不能一直吃老本,要开展新渠道,增加新顾客,争取利润再创新高,小店的主人花姐对男人所说的所有内容完全同意,她依偎在男人身边听着他对未来的展望,只觉得无限美好,那些存起来的钱,便都拿出来用,只要是男人喜欢,她就没有舍不得。
男人有些怪,怪在回来的当晚并不是和花姐温存,而是提出这么多关于小店改革的计划,怪在他身无分文都要花姐出钱,怪在他完全把花姐的小店当成了自己的小店,孟静作为一个需要仰人鼻息活着的员工,即使心中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很明显的改朝换代,孟静知道男人在花姐的心里有多重。
新的牌匾还没完全装上,负者装修店里的工人便从远处拿着众多工具赶来,站在门口监工的男人找到他们的头,又一遍仔细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工头听过拍着胸脯让他放心,领着手下进店里开工,一时间刺耳的声音和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男人皱着眉走开,找到在远处坐着休息看他的花姐,附下身亲了她的脸颊一口道:“这里先交给他们吧,吵吵闹闹的看着也挺心烦,让你那个女员工先看着,我们去吃点东西,早点的话,这几年,有没有什么比较好吃的?”花姐用手臂撑起身子回亲了男人的脸一下,又坐下后,眼里好像有星星在闪:“当然有啊,我虽然吃不出来,但总在听周围的人说,只是不知道你这些年的口味?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的去试试,总会有你爱吃的!”男人站直了身体,用手摩擦着花姐的脸,道:“那还等什么?走吧!”他放下手,开始拉扯花姐的手臂,后者像小孩一样,坚持了几秒,才好像不小心,一下子跌进男人怀里,两个人抱着走到站在小店大门旁拿着风铃的孟静身边,花姐对她开口道:“我们俩去吃个饭,带早餐给你回来,你先在这看着,如果他们有什么问题你弄不明白,就等我回来在处理,明白嘛?”孟静点了点头,那个之前醉酒一副小孩模样的花姐,好像再也见不到了,她说道:“好的花姐,你们放心去,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我一定都记下”两人没有在说什么,相视一笑从这条街出去,很快没了人影。
暂时无事可做的孟静把板凳搬到小店的对面,坐下后拖着下巴注视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有些感伤怀念,时光中的旧人在这里留下的影子不久后便全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新的东西会把一切归零,在开始重新承载人们的记忆,直到满满的很多年后,在如同今天一样,被人们视作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丢弃,破坏。
你没有能力去改变这点,因为随着老去的,不止有环境,还有你自己本身,人越老,所能顾及的东西便越少,直到有一天,你也会在逝去中被所有的人们遗忘,如果你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又或是惊才绝绝的枭雄,那就,都一样。
拖着下巴的孟静忽然被人挡住了视线,等她的视线聚焦,才看到一对穿着破烂肮脏的母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女孩小的不过三岁,她还留着鼻涕,看人的眼神中带着害怕和怯弱,她在母亲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对孟静说道:“祝姐姐恭喜发大财,好运连连”女孩并没有开口讨要,母亲也没有说话,但小女孩伸出的脏兮兮的手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
孟静从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以前在孤儿院生活的自己,那时虽然有人照顾,但也是过着三餐不得温饱的生活,没有带钱习惯的孟静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的道:“小妹妹,我回去拿钱,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女孩轻轻点着头,孟静笑了笑,起身回到店里的小屋子中,在枕头套里拿出一张五十的,和一些零碎,返身回到街上,把钱递给了那个四肢健全的母亲,对她道:“我能帮的不多,如果可以,还请你尽量不要把她饿到”拿了钱的女人没有回孟静的话,只是一直在说好人一生平安,她提了一下抓着闺女的手,小女孩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对孟静道谢,言辞与她自己的母亲如出一辙,孟静不愿看到这幅画面,总是叫人心里难受,她背过身去,母女俩道谢着从她身边经过,又去附近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段小插曲过去很长时间,出去吃饭的花姐和宋浩辰才带着早已经凉透的早点回到小店,把手里的吃食递给孟静后,花姐和他便去小店里面看工人们的进度,孟静坐在店外打开朔料袋开始吃饭,幸好是夏天,即便凉了,也没让人感觉到难以下咽,不知是那家小吃店买来的,味道很好,比花姐做的那些要强上一百倍,可孟静还是喜欢以前的感觉,无论是她们带东西给花姐吃,还是花姐自己起来做给她们吃,都跟现在的感觉不太一样,孟静替花姐开心的同时,又对自己有些落寞,如果梨子还在就好了,有人陪她,也许就不会特别在意花姐的改变?
草草吃了东西的孟静没有进小店,刚才去给那对母子拿钱时,顺便带了随身听出来,她怕花姐和那个男人有事叫她自己听不到,因此没有用耳机听,她按下机器上的弹出键子,把磁带换到B面,这也是她最近才发现,之前一直听A面,还以为磁带就那么几首歌,她都忍不住想笑话自己土,幸好这事没人知道。
装好磁带,按下播放键,音乐一瞬间便传了出来,孟静看过磁带中贴着的歌名,所以当歌唱到一半时,猜到这是一首名叫七里香的歌,听着很舒服,但总是会给人一种忧伤的感觉,那些歌词在心田慢慢流淌,流过那些掩埋起来的伤,有时会痛彻心扉。
幸福的小情侣在店里忙来忙去,似乎都忘记了孟静的存在,下午的时候,把随身听听到没电的孟静起身准备去买两节电池,小店里当然也有,但孟静不想进去拿,一是因为花姐要不要钱都会让她尴尬,二也是想偷一会懒,这样什么都不用做的懒散一天,只要自己不胡思乱想,还真的挺美好的,她偷偷看了一眼店里面,发现根本没人在意自己后,嘴里哼着刚才那首七里香的调子,缓缓走到隔壁街的转角处,敲响小卖店的窗户,在等待的同时,不由为自己上午给小女孩取钱时多带出来五块感到庆幸。
中年大叔老板揉着眼睛打开窗户,显然是刚睡醒,他迷迷糊糊的问道:“小姑娘要买点啥子呦?”
“有电池吗?”孟静怕买错,抠出随身听里面的电池,放在手心给大叔看:“就这么大的。”
“五号啊~”大叔蹲下身子开始翻找,过了一会抬起头说道:“小姑娘你先等一下啊,我得找找,昨天媳妇过来收拾了一下,很多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别急啊~”孟静回答了一声没事,便安静等待。
这时她听到转角的另外一面有个男声传来,很熟悉,侧耳仔细听,正是宋浩辰。
“我现在在成都呢,东西都抵押在……………..”
“小姑娘,电池!”老板喊了一声,正在聆听的孟静回神,伸手接过电池付了钱后,再也听不到墙那头的任何声音,她觉得现在出去要是碰到不免有些尴尬,在卖店门口等了一小会,才折返回小店的门外。
门内,男人不在,只有花姐在指挥着工人干活,虽然里面的坏境很差,但她依然笑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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