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还在三亚回长沙的飞机上。
尽管头等舱里面,只有寥寥几人,但是始终是有外人在场。
父子间对视的眼神仿佛波澜不惊,却又风起云涌。
江基宇允许江一鸣的人生中出现偶尔的桀骜不驯,谁没有青春年少的时候?他这半生,走的多么艰难,才有今天的成就,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寄予厚望的商业帝国继承人随意更改他的人生规划?
江基宇的脸色晦暗难明,他出生草根,奋斗半生,深知人世艰辛,所有幸福的追求都建立在自己足够的强大的基础上。
江绍鸣在三亚玩的兴奋,精力非常旺盛,上了飞机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呼呼大睡。沈晨戴着耳塞在看书,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对父子之间的暗涌。
下了飞机,江基宇给倪叔打了电话,回头对沈晨说道:“我跟一鸣有话要说,你带绍鸣先回去,我们会自己开车回来。”
沈晨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察觉到俩父子间隐隐诡秘的气氛。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不能回家再说?”
江基宇对着自己的妻子和颜悦色:“宝贝,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你们先回家做饭等我们回来。我们先去拿行李,你在出口那等我们。”
沈晨有些狐疑看着这俩父子。
江一鸣从头到尾都是沉默不语,他外表虽然看起来平静,其实他的内心是忐忑不安的,江基宇这样令人琢磨不定,看不出喜怒的样子,江一鸣充满敬畏。
倪叔接上沈晨她们以后,父子俩往机场负一楼的停车场走去。
俩个人走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那种沉默,快要令人窒息,可是没有谁先打破这种寂静。
出了电梯口,江基宇突然转身反手甩了江一鸣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在愤怒的状态下,并没有留力,江一鸣的脸上迅速的现出清晰的红印,是小麦色的肌肤也无法遮盖的掌印。
这是江一鸣自有记忆以来,江基宇第一次动手打他。在那个瞬间,他奇怪的发觉,自己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疼痛,而是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的胸间弥漫,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清晨接到的陌生电话
江基宇的这一巴掌,激发了他所有的桀骜和叛逆,也点燃了隐藏在骨髓深处的惶恐不安。
他用一种毫不屈服的姿态,同他父亲的眼神对视着。
父子之间,终于爆发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最剧烈的争吵。
所有说过的话,终究是覆水难收。
可惜时光冰冷无情,无论多么悔恨难平。
多年以后的江一鸣,总是回想起那个夏天,他掉头转身狂奔出去的瞬间,是不是命运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让他走到生命的拐点,从此,他整个人生都被彻底的改写了。
他现在还是依稀的听到自己父亲在身后呼喊追赶着自己急切的声音。
只是年少的自己,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那种所有信念顷刻间崩塌的力量,让他不知所措。除了向前奔跑,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的耳边总是回荡着,刺耳的急刹车的声音在停车场的弯道上,“嘭”的一声巨响,那种空旷的回音久久萦绕,阴暗的光线,让他的心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雾霭……
“大少爷,大少爷……你醒醒。”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江一鸣突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满头大汗,眼神有些恍惚,轻喘着气。
“你又做噩梦了?”他的面前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疼爱。
江一鸣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大少爷,今天是公司董事会跟你汇报公司年度营运和财务报表的日子,我过来接你去公司。”
老人环顾四周,堆满了杂乱无章的书籍,衣服和杂物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上个礼拜看到摆放在同样位置的未拆封的包裹,桌上凌乱的堆放着累积了几天的外卖餐盒。
他摇头轻微的叹了口气,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江一鸣的房间。
江一鸣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刮的胡子,衣服也都皱巴巴的。
他看到老人熟练的收拾房间,沉默不语的自己推动着轮椅走去了衣柜。他知道,如果他不乖乖的把自己收拾干净,固执的倪叔是不会放过他的。
“大少爷,你总是三餐不定,也总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大少爷你就让我给你请个新的保姆吧。”
“倪叔,你不累吗?就算你请来了,待不了几天她们都自己走了。”江一鸣淡淡的说,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倪叔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少爷,你又不让我来照顾你,又不让我请保姆,这样我会很担心你。”
“倪叔,麻烦你来帮我换下裤子,我这腿还是不争气。”江一鸣用轻松的语气道,避开了他的话题,“他回公司了吗?”
“二少爷说他暂时不回来,美国那边有点事情要处理。”倪叔斟字酌句的道。
江一鸣苦笑了下,“他也知道我们俩不要见面比较好。”
“大少爷,你不要胡思乱想,二少爷很关心你的。”倪叔想起二少爷的叮嘱,他知道,这是万万不能说的。不然,大少爷固执的脾气犯起来,谁都没有办法。
倪叔推着收拾干净整齐的江一鸣,他的样貌比起年少的时候,小麦色的肌肤早已经消失不见,他常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江一鸣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是程熙景给他发来的微信。
她给他传来了在奥地利哈尔施塔特湖边游玩的照片。
他们俩会联系上,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程熙景借用李尧栋的手机发错了信息到他的手机上。
“亲爱的,我借用我舅舅的手机给你发信息,这两天不要打我电话,也不要给我信息,我手机被没收了。”
当时的江一鸣正值人生最低谷灰暗的阶段,他看到李尧栋的号码给他发来的这条信息,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海里贪玩溺水的小女孩。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他鬼差神使的回了个,“大头虾,记得删除这条信息,我不是你亲爱的小情人,程熙景。”
“啊,江叔叔,江叔叔,我错了,我错了。”
那在江一鸣的记忆里,是个温暖的下午,命运的啼笑皆非让人不知所措。
因为一个电话号码最后一个数字的差异,时隔三年后,程熙景误闯到他灰暗的生命里,让他重新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热情的张牙舞爪,以星火燎原的姿态,肆虐过境。
没过多久后,程熙景的所谓初恋就夭折了,小女孩在电话里,唯一可以哭的稀里哗啦的人,只有江一鸣了。
江一鸣淡然的在电话里安慰她,经过苦痛历练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八岁轻狂少年,,他深刻的懂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其实转瞬即逝。
很快的,上了高中的程熙景,要为出国留学开始做准备,在她的心理上,江一鸣就像是她生命里的一个亲人,和她舅舅一样的亲人存在着,甚至给予她的舅舅不能给她的理解和关心,他解答了她在懵懂年纪里很多困惑。
尽管俩人存在着八年的时光差距,她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女,可是,俩个人在某些方面渐渐有了相同的兴趣爱好,俩人可以讨论很有深度和广度的话题,也可以一起议论肤浅无聊的八卦。
程熙景自己做梦都没有想过,会真的和当初在她印象里那么恶劣的江一鸣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与亲人,她从未想过,遥远未来,这一生,没有对方的陪伴。
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江一鸣将当年沈晨送给自己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转送给了程熙景,他在那个时候,就决定,他们俩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因为程熙景的到来,终于让他从开始愿意坐着轮椅,走出那个昏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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