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一
晚饭后,李梅喝着玫瑰花茶,沉醉在理查徳·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中⋯⋯不经意间看见茶柜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盘,来了兴致,走过去拿下来仔细观赏。王岩正打着电话从书房里走出来,见她摆弄瓷盘,吓得急忙挂断电话,走过去,说:“小祖宗,能别碰那玩儿意吗?”李梅不理,王岩轻轻抢过来:“这可是宝贝,艺术品,别再毁你手上。”李梅不屑:“一个盘子让你紧张成这样,掉地下我用脑袋顶。”王岩侧目而视:“来,过来,我给你讲讲你的脑袋和它比哪个更值钱。”两人坐到沙发上,王岩小心拿着瓷盘细心讲解:“这本来是一对手绘瓷盘,出自德国宁芬堡皇家瓷器工坊,由著名艺术家纯手工制作而成,在窑内经过1280℃~1400 ℃的烧制,胎骨细腻,你看这釉,光亮洁白⋯⋯”李梅明白了,当时打碎的那只真是太可惜了,配不上了。嘟着嘴说:“我再也不动它了。”看来李晶真没蒙她。王岩敲了敲她的脑袋说:“它再精美也比不上你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呀!我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给我留下一个。”歪着脑袋看着她,问:“”那次cei了盘子,没想到要跑吗?”
“咋没想,想一宿也没想到能往哪儿跑,既然无处可逃就不逃呗,想来想去,去哪儿都不如在这儿好。”王岩宠溺地看着她:“还真是个明白人,能成大业。”
“当时逃走了,哪儿还有我今天呀!”李梅得意洋洋,王岩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也就在我这儿能绽放光彩,去哪儿都得被cei了。”
李梅从洪涛的厂里回来后,一直没回宿舍。李晶来到王岩办公室汇报工作,不经意提到李梅,有意无意地说她经常不回宿舍住:“听说是去老乡那儿,突然蹦出个老乡,也不知男的女的?可能找了个傍肩儿。”王岩头也不抬:“那是她的私事儿。”
最近,李晶发现王岩经常往设备部跑,一大早又见他向那边走去。便也跟了过去,见他站在设备部门口向里望。李梅正沉着地带领几个技术人员调试设备,专注的眼神闪着亮光,王岩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李梅,满眼宠溺,令她不快。
不久,李梅私自配了王岩家的门钥匙,王岩一离开北京,她就跑过去看书、看大片、听音乐,有时太晚了就住在哪儿。
一次她从上海回来,下了飞机打车直接到王岩家,打开门见一屋子的人,是王岩的发小哥儿们来北京玩儿,喝完酒正在打牌,误以为李梅是王岩的女朋友,“嫂子嫂子”的叫个不停,王岩不解释,李梅也装没听见。他们本打算在这儿打个通宵,这下女主人回来了,赶紧撤了。王岩见李梅脸色难看,急忙上前帮她脱掉大衣,问她想吃什么?李梅不理,自顾进了浴室,把水放得老大,“哗哗”地冲着头,一股无名火压不下去⋯⋯她不知道王岩在家,更不知道他请了一帮人来玩儿,钥匙配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被他撞见。这下可好,被他发现了,怪自己太大意,该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他在哪儿呢?哎——李梅叹了口气,下了飞机都累成狗了,头晕沉沉的,哪还想着打电话呀!要知道他在家就回宿舍了。一想到宿舍就够,两个人一小间,主要这里有书,除了书好像还有点儿啥吸引她,不去想了,太累。冲完澡无名火消了大半,王岩端上海鲜汤面,看着她吃完,又帮她铺好床,李梅爬上床呼呼睡去。
一周后王岩飞美国考查项目,两个月后回到公司,发现李梅突然变了,一天换一套衣服,烈焰红唇,走起路来挺胸昂头,老远就能听到“咔咔”的高跟鞋声⋯⋯早上来公司点个卯就没影了。听说最近和李晶打得火热,下班时两人还经常挎着胳膊一起走,有说有笑的。李晶最近经常带她去什么高端沙龙,party⋯⋯这些天,王岩耐着性子,不闻不问。
以前他每次回来,刚下飞机李梅的电话就准时打进来,时间掐的那叫一个准,前脚刚跨进办公室,她后脚就跟进来翻她的的礼物,每次都少不了她和李晶的,李晶是礼节性的一个小礼物,她的就多了,巧克力、咖啡、曲奇饼干、睫毛膏、香水、阿迪达斯运动服、耐克运动鞋⋯⋯这次回来在他办公室门口伸一下脖子晃一眼就再没见着她,还真没给她少带东西。临走时非要送他去机场,在他耳边不停地一件一件念叼,要这个要那个,一件不能少。王岩心想:看谁能缸过谁!算计着她巧克力咖啡也快没了,到时候你还憋得住,我就服你。
从美国回来几天了,李梅一直没去王岩家。王岩心里琢磨:是不是因为知道她配了钥匙,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多了,没见过她啥事儿不好意思过,从来都是想咋地咋地,啥时候把我这总经理放眼里过?
昨晚王岩又熬到下半夜,上午睡到九点多才醒来,简单吃了点儿东西来到公司。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一股邪火“腾”地冲上脑门,无法排遣,抓起电话喊:“在哪儿呢?”
“没在哪儿。”
“到底在哪儿?”
“三里屯。”
“酒吧?”
“啊。”
“又想干啥?”
“学外语呢。”
“赶紧回来,二十分钟回不来我就报警。”“啪”挂断电话,端起咖啡走到飘窗前紧盯着办公楼大门口。
不大一会儿见李梅从出租车里跳下来,急匆匆地跑进大楼,王岩返回办公桌坐下,打开电脑。李梅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倒杯水“咕咚”一口喝下去。转头偷瞄王岩,见他脸色平静,清了清嗓子,壮起胆,问:“大礼拜天找我干啥?”王岩眼睛没离开电脑,揶揄道:“你不是天天都过礼拜天吗?没事儿跑去酒吧干啥?”李梅气哼哼地:“撩汉子。”王岩抬眼瞪着她,半晌儿:“这都在哪儿学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撩起杂毛汉了。”李梅一硬到底:“咋的?”
“我就纳闷了,你俩儿两只母老虎,一人占一山头儿,见面就掐,啥时候搅一起了?”李梅晃着脑袋得意地:“俺俩都姓李呀,你咋忘了呢?”王岩从鼻孔里“哼”了声:“五百年前姓孙的是一家,没听说过姓李的也是。”李梅邪魅一笑:“王二麻子,不服?”
李梅消停了两天,也没去翻他的包,王岩心里明镜儿,这是跟他打冷战呢!
晚上看书到深夜,王岩突然又想起李梅,发短信问她睡了吗?不回。打手机,关机。打电话问林小燕,说还没回来。他穿上大衣下楼,开车到三里屯酒吧街,一家一家进去找,没见着人影儿。
站在清冷的街灯下猛吸几口烟,又开车去体育场附近的几家酒吧,还是没有。街上行人寥寥,见马路对面走过来两个年轻老外,上前询问,两人朝对面胡同一指,王岩开车拐进去。
在远处就看见一间酒吧外站了一帮外国人在喝酒聊天,停好车进去,一眼看见李梅一手拎个酒瓶,一手搭在一个帅气的棕发青年脖子上,两人聊得正欢,李梅笑得前仰后合⋯⋯王岩上前拉住她就往外走,抱起她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车里⋯⋯
第二天中午李梅醒来,头还是晕,睁眼看看窗帘儿、衣柜,才知道是在王岩家床上。闭上眼仔细搜寻,想起昨天的party,至于怎么来到这儿的,打死也想不起来了。不对,昨天没敢让他知道又去酒吧了。看一下表,下午一点二十了,起床蹑手蹑脚走到客厅,见王岩已摆好餐具,赶紧转身进浴室冲了个澡,化了淡妆,走出来端坐在餐桌前乖乖吃饭。
王岩低头不语,吃完饭泡了壶茶递给她一杯,李梅接过茶偷瞄他一眼,见他脸色阴沉,想打破沉寂,干笑了两声:“昨天晚上几个朋友聚会我就多喝了两杯,你咋找到我的?”王岩不理。“我手机没电了。”想想用啥词合适,不至于激怒他:“本来想借个手机给你打电话,结果喝着喝着喝忘了。”王岩“腾”地站起来,向卧室走去,李梅紧跟过去。见他穿上西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向你坦白还不行吗?”王岩又拿起大衣,李梅抢下大衣,急得哭了:“我错了,再也不去酒吧了。”王岩转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李梅抹着眼泪坐在他左边的沙发上,侧脸看着他:“你去美国的时候,我在技术部翻译资料,一个单词一个句子的抠,词典都快翻烂了,李晶见我那么费劲,就主动带我认识几个老外,主要练口语,她说学习语言重要的是要有语言环境,学完就练记得快,每次去我都带上看不懂的资料,请他们帮忙翻译,他们都挺热情,帮我矫正发音。”突然提高的嗓音把自己吓一跳,瞄一眼王岩,见他没啥反应,急忙放低音量:“介绍好的学习网站、推荐好的电影,我觉得比我自己学快多了。昨天是李晶的一个同学的朋友叫哈尔沃的过生日,他会六国语言,简直是语言天才。”越说越起劲,眼里直放光,王岩转头瞪她一眼。自知有些失态,收敛了点儿:“我跟他学过几次,人很好,特别有耐心,还说我有语言天赋,他打电话叫我过去,本来我不想去,李晶同学又打来电话说人家免费教我,不去捧个场不礼貌,我跟他在一起就是想学习。”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岩。
王岩手拿遥控器不停的换着台,揶揄道:“你非得搂着帅小伙才能学得好吗?”李梅自知理亏,不敢发作,干咳了两声:“我啥前儿搂人家脖子了?”“别急,怕你不认账,我拍了照片,看不看?”李梅翻了个白眼:“你要不高兴,我再不去酒吧了。”王岩转头斜眼看她:“真的?”李梅挺起腰板硬气起来:“真的。”
“那个哈尔沃呢?”
“也不见了。”
“好,你这烂糟的事儿,以后再不提了。”
起身穿上大衣,李梅要和她一块儿去公司,王岩让她在家好好休息,晚上回来陪她吃晚饭。
李梅又回床上搜电影,看完一部就给王岩发信息:【干嘛呢?】
【江苏来了两个客户准备订设备,晚上陪他们吃饭,晚饭你自己吃吧,冰箱里有饺子,不想吃就点外卖,头还晕吗?】
【好多了。】
【干什么呢?】
【吃冰淇淋。】
【天冷了,少吃。】
【你管我,就吃一个。】
【我得陪他们去设备部,晚上别太晚吃饭了啊。】
下午五点李梅又发信息【想你了,回来陪我吃晚饭。我现在下楼去买菜,一会儿给你做饭。】
【会做吗?】
【不理你了。】
【好,我回去吃,别等我,做完你先吃。】
晚上七点,李梅又发信息【还不回来?】王岩没回,连发三条不回,急了,拨通电话大喊:“干吗不回我?”王岩急忙用手捂住话筒,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在酒店吃饭,没听见。”李梅委屈地:“人家担心你。”王岩笑了:“什么时候也学会担心人了?我九点前赶回去。”
“白给你做了四个菜。”
“还四个呢,那我还真得留着肚子回去品尝你的大餐。”
“快点儿啊。”
“嗯,挂了?”
“你先挂。”
一个半小时后,王岩从酒店出来送走客户,开车回家,心里嘀咕:一个连厨房都不进的人能做出啥花样来? 为了让她高兴我可还空着肚子呢! 差两分钟九点,王岩推开家门,李梅正坐沙发看书,急忙跳起来跑进厨房,把菜用微波炉热了一下端上来, 给王岩盛上饭 ,自己也盛了一碗。王岩笑了:“你也没吃呢?”
“主人不回来, 我哪儿敢先吃。”
王岩笑笑,见桌上还真四个菜,有拍黄瓜、西红柿炒鸡蛋, 尖椒土豆丝,豆豉油麦菜。王岩夹起土豆丝放进嘴里,笑着说:“好吃。”土豆丝切得又宽又粗, 顾不上了,肚子真饿了。
李梅从小在家没干过活,哪儿会做饭, 这还是第一次像模像样地做饭。王岩在法国留学时一直自己做饭吃,烧鱼、炖肉、南北家常菜样样都行。王岩真饿了,四个菜都合他口味。
饭后李梅又主动把碗洗 了,王岩打开电脑,搜索下午刚见面的那家江苏企业,李梅收拾完回卧室,上床继续看电影。
快十一点了,王岩还没进卧室,李梅下床,王岩在书房看书,她推开门进去,趴到他背上搂住脖子,王岩轻声说:“你先睡吧,看完这章我就过去。”李梅没吭声,半晌,一颗泪珠儿滴到书上,洇了一片,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洇湿一大片⋯⋯王岩抓住她的手:“我马上过去。”李梅松开他回到卧室,王岩抽出纸巾把泪水洇干,走进浴室⋯⋯吹干头发出来见李梅背对着他,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掀开被子,关掉台灯,抱紧她,睡去。
自从李梅夺得象棋冠军后,“亚东公司”士气高昂,各部办公室都变成了楚汉战场,随时都能开战。
这天下午,王岩和林总工也摆开阵势,旁边围了一帮人观战。李梅从外面跑进来,王岩喊她过去,不理,接了杯水走到飘窗前看风景。林总工输了,不服,再战,王岩霸气开局,杀到半场,林总工喊李梅快去救驾,李梅走过去一看,已被王岩困死,林总工眼巴巴地看着李梅,问:“还有救吗?”王岩得意洋洋,李梅不语,观战的人七嘴八舌:“这还救啥呀,认输吧,王总棋艺大涨啊,在哪儿拜的师学的艺呀?”李梅突然发话:“炮轰。”林总工急了:“就剩下这一个好子儿了,轰过去就被他炸飞了。”李梅大喝一声:“轰。”王岩毫不犹豫地炸掉,李梅语速飞快:“飞象、跳马、卒过河⋯⋯出将。”林总工一将飞过去,王岩傻了,林总工欣喜若狂,观战的人瞠目结舌,王岩面如死灰,气氛异常紧张,大伙见势不妙,各自散去。
李梅端起水杯若无其事地又走到窗前看风景,王岩端着茶杯也走过去盯着她,眼若饥鹰:“我一招定江山的棋局,让你三下两下给搅了。”李梅不屑,“哼”了声:“就你那脑瓜子还定江山?別让江山把你给订了,啊——”
“你不上来嘚瑟,两步棋我就将死他。”李梅盯着他,看半天:“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你前要守炮,后怕丢車,老将你都看不住,不将死你?一个声东击西,你就能把老将丢了,你先整明白,是要将军,还是保車守炮吧。”王岩脸憋通红:“有你那么下棋的吗?一上来就铛铛铛几下完了,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机会。”李梅笑了:“看来你真没上过战场,你见过哪个敌人打完一枪,抽袋烟歇会儿再打第二枪的?干脆往哪儿打也先和你商量一下呗。”喝口水望着远处,拉着长腔,说:“战争——是残酷地,先研究透了《孙子兵法》,学会怎么运用诡道,岀奇兵,速战速决,一剑封喉再提刀上战场吧!”王岩瞪着大眼睛看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服了!看来这小娘们儿绝非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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