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没有得到医生的终极回复时,她总是会抱着各种幻想。要么就会在第二天继续挂那个医生的就诊号。
有一家省城的三甲医院医生最后甚至不得不告诉她:“你丈夫这个病啊,就算是去北京找大医院,那边的名医也是回天乏术的了。”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蒋翠莲都一直祈祷丈夫能够创造奇迹。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甚至自责,若是早一点能够打听到那些知名医院和医生把丈夫弄到那些地方去,没准他就会很快好起来了。
最终蒋翠莲不得不把丈夫搬回家里进行保守治疗!不知道是哪个医生发明的保守治疗这个医学用语。或许这个词语用在致命的癌症上,不过是能够将好吃好喝照顾着等待死亡说得更婉转和有人情味一些。
其实,对于一个连医生都宣布保守治疗的癌症病人来说,能够在家里拖上将近一年时间,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奇迹中的奇迹。
蒋翠莲清楚记得,从她把丈夫拉回家到丈夫的去世整整熬了11个月。按照原先医生的说法也就是顶多三五个月的时间。如果这都不算奇迹的话,什么才是奇迹呢?
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自我矛盾与安慰中度过!
然而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把丈夫治病欠下的这将近11万的外债还清。
大女儿秦阳问过她,家里给她父亲治病究竟欠下多少外债。但是蒋翠莲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实话,她每次都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不是特别多。原因也只不过是简单到她不想让女儿秦阳背负过重的包袱。
除了丈夫的疾病和死亡是家里最大的意外和变故外,蒋翠莲对于成绩优异却又被迫在高二就辍学远赴沿海打工的秦阳心里存着十万分的内疚!
甚至有一次,她在电话里和女儿秦阳说:“以后你不用给我打钱回来了,反正你爸已经用不上了。你赚的钱你就存着等你结婚时当嫁妆吧!”
虽然年龄不大,但秦阳还是能够读懂母亲对自己的内疚的!因而她却为没有任何怨念,只是觉得遗憾。怪只怪贫穷,秦阳在心底默默的感叹!
虽然,她不知道家里给父亲治病究竟欠下多少外债。但她一定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母亲也不会同意她退学的。更何况,在老师的眼里,她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关于退学那件事,是秦阳主动提出来的。她记得母亲带着父亲四处求医那阵子,有时一两个星期只能给她十几块钱的生活费,而那些生活费几乎恨不得全都是家里搜肠刮肚攒出来的角票。
其实,到那个时候,母亲依然还是打算向一双女儿都隐瞒丈夫的病情!只是病历单一不小心被秦阳发现,她便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了,索性就将实情告诉了秦阳。起初,关于对小女儿秦月隐瞒丈夫的病情,也是她和大女儿秦阳的约定。
懂事的秦阳不忍心看着妈妈为父亲的治病以及她们姐妹俩的上学开支而过度操劳,便主动提出了退学。任凭班主任如何做思想工作,她都不为所动。对于那个时候的母亲蒋翠莲来说,无异于是达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从此以后,家里空落落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蒋翠莲的孤独与日俱增。然而,她更多的却是整天想着那将近十一万的外债何时才能够还清。
家里的几亩薄地,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顶多能够有两万来块钱的毛收入。除去点吃喝以及肥料开支等,完全就剩下没几个子儿了。
于是,除了种好家里的几亩地外,她还在镇上找了两份活。本来先前她是去给一家饭店当洗碗工。老板也非常喜欢她的麻溜和勤快。但是,那份工作的工资距离她要还清将近11万元的外债实在太遥远。还时常影响到另一份她帮人穿烤串的工作,甚至还影响了家里喂着的两头肥猪。干完这两份工作,蒋翠莲回家都是晚上十一二点,那俩畜生就得从早上七八点钟饿到直到她晚上从外面回来。
听人说工地上的活钱要多一点,只是很辛苦,都是些男人干的活。蒋翠莲盘算了一下,一咬牙便辞掉了洗碗和帮人穿烤串两份工作。去到工地上准备和男人们一块干。
最初,包工头看到她那黑瘦的身材时,第一句便和她说:“大姐,我们工地上的板砖啊,挑沙什么都是男人干的活,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一点轻巧的活吧!”
听完包工头的话,蒋翠莲沉吟了一会说道:“老板啊,我知道你是担心俺们女人的力气没男人大,耐力什么的没有男人好。这个你放心,你让我在你这里试三天,如果你觉得我还是不合适,我一分钱不要你的,自己走人。”
最终,在蒋翠莲的软磨硬泡下,包工头留下了她。但前提是每天早上八点钟就要准时上工。蒋翠莲一句没问题后,便拎起一旁的铲子开始铲沙子。
她的手脚麻利,比那些大老爷们儿快多了。然而,一旁的包工头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心底暗自道:“你一个女人家,我看你能够坚持多久。”
然而,通过半天的观察,包工头发现,这个叫蒋翠莲的,除了是这工地上唯一的女人外,干活什么的都还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这份工作确实是很辛苦。但是却能够让她提前三四个小时回家。这样也不至于把家里的两头肥猪饿得太瘦。
蒋翠莲非常害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因此,说是早晨八点钟上工,她七点钟就赶到了工地上。她主动把那些散乱的碎钢筋捡到一堆,并且把路边的水泥渣滓什么的都清扫得干干净净的。
七点五十分,包工头到达了工地现场,看到正在忙活的蒋翠莲,这令他吃惊不已。
看到包工头的到来,蒋翠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不知道今天做啥,所以就先把这里是碎钢筋和水泥渣滓给先清理了一下,这样人走进来就不会扎到脚了。”
包工头的名字叫古建材。当时他心底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只有三个字:“太拼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打消了对女人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的偏见。按照他以往的规矩是:凡是女人统统拒之工地以外。从前,在她心底,她总觉得来工地上的女人,与其说是来干活的,倒不如说是来添乱的。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蒋翠莲便顺利的留在了古建材的工地上干活。
一个月后,秦月的中考成绩出来了,考了全县第二名的好成绩。秦月的老师们都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要是这个学生家里不遭变故,应该是稳稳的县中考状元了。”之后,有好几年,秦月这个名字在这所普通的镇上的中学成为了励志的榜样。老师们以此为佳话告诫学生:不论什么样的“学渣”或是基础有多差劲,只要肯下功夫、肯努力,都是一定可以扭转乾坤成为学霸的。
当秦月回到家,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自己的妈妈时,却发现家里除了锁着门外,就只能依稀听到从猪圈里传来的两头大肥猪的哼唧声。
无奈之下,秦月只好到二叔家吃饭,二叔一家人也只知道母亲的一天到晚锁着门,没个影。
直到晚上八点钟,母亲才从工地上满身灰尘的回来。听到秦月报告自己的成绩时,她的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微笑。她本想亲自给女儿煮个蛋庆祝一下的。可她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柜子后抽屉却连个鸡蛋壳都找不到。当秦月问她在找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只得尴尬的笑了笑说是找自己的袖套。其实,她的袖套就戴她的双手臂上。只是被工地是灰尘沾染得几乎和衣服已经全然一体了。
最后,母女俩相视而笑!秦月主动给母亲煮了青菜挂面,加了一大勺辣椒油!一口气吃完女儿煮的面条,蒋翠莲感到非常幸福。
尤其是当她听到女儿说,她上高中的学费县城重点高中全免时,那种开心和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完全无法用词语来形容。
学费虽然是不用担心了,但生活费依然是个不小的数目。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蒋翠莲一宿没能睡上安稳觉。天一亮,她又去工地上上工去了。秦月虽然知道母亲的工作不轻松,但她却甚至还没问母亲在做些什么。
秦月发现,自打父亲死后,家里就几乎没有收拾过了。于是,她给家里的两头肥猪喂饱后便准备收拾屋子。
家里的屋子不大,但是家里处处都是父亲影子。悲伤处,秦月独自坐在家里的地板上哭泣!她更加深切的明白自己再也不能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她不知道母亲居然什么时候睡到了父亲生病时用过的那一张床上。父亲去世后,母女三人曾经商量过,那张床到底要不要留着。毕竟,父亲得的是癌症。最终,还是秦阳跑到了镇医院里去问了肿瘤科的医生。医生告知秦阳,没有任何影响,可以留着继续用。最终,母女三人便都决定留下这张床。
桌子上的瓶罐、水壶盖子歪倒着!秦月一个个的把它们排列整齐。
桌子的下面有一个抽屉,秦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那个小抽屉。最主要的是她还发现了那个自己歪歪扭扭的小本子。
她本以为是姐姐或是自己刚上小学那阵子的作业本。可当她翻开小本子时,发现里面依旧是歪歪扭扭的记录着一堆账目。这些账目全是母亲给给人借给爸爸看病的外债,尤其是当她的目光扫到那个高达六位数的总和时,她彻底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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