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笃定,这白止绝非人族。
别的先且不论,单凭他能够这般悄无声息的靠近,已是不简单,眼下,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让司启也无从察觉,这就真不是简不简单的问题了。
“你究竟是魔还是妖?”
我轻轻拍了拍司启,这家伙竟像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真是没用,还侍神呢,竟被一只魔妖不清的东西施法,困住了手脚。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又要被那些长舌妇们如何编排出何等荒谬之事来。
“在你眼里,我就只能是魔,或妖?”
他走出云遮月的阴影,月光流泻,映照着他的轮廓,像极了一件流光溢彩的披风,额外赐予了他一份神秘的高贵。
这般姿态,当个神族也是绰绰有余。可惜,戒律之所以称之为戒律,就因为它自带着不可逾越的横线,对与错,毫无意义。
我也是这戒律中的一个顺从者,是或不是,又有何用?
“神族若有你这般独特眼眸的神者,只怕早就被揪出来,扔去隐山,任你自生自灭了。何来你现在这般潇洒自如?”
他听完,竟笑了。先是紧闭双唇,极力隐忍的笑,最后,却发展成捧腹大笑。
这句话真有如此好笑?
我竟没出息的蔫了,自信就像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一瞬间全都土崩瓦解,不复存在。偷偷别过半分,低头逐字逐句,反反复复,默念了五遍,实在是找不出半点好笑之处来。
“重新介绍一下。”
许是见我太苦逼,他终于是止了笑,又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妖族琥珀精,白止。”
“你说妖就妖?我凭什么信?”
这一次,我不得不多了个心眼。
“第一,你是个没有神力的神君,我骗你有何好处?第二,你的侍神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即算我对你有不轨之心,直接砍了你多好,何必多此一举?”
直接砍……
这话说得,真是让人火大!
想我此生,从来都是口出狂言,怼人的主,没想到今日,竟被一只妖怼得只能在心里生闷气。
很好,你是这二个。看来我得找个时机,将第一个如此怼我的主——玉红草的下场透露一二让你知晓,方显我神威。
“你这小眼神,还是不信吗?”
他吃吃笑着问我,月光照着他的脸,光洁得很,若是有把刀,一刀一刀割下来,我相信那定是畅快淋漓之事。
单这么一想,已让人欲罢不能。
我不道德的舔了舔嘴唇,好似在饮那哗哗流下的鲜血般:“就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本神君为何要信?”
他倒是挺有耐心,真又添了些佐料进来:“五千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妖族在四界之中,颜面尽失,无处安身。为了重新开始,我与我的很多族人被迫离开妖界,乔装打扮进入人界。一晃已过去五千万年,我不但适应了,而且还相当享受目前的生活。试问,魔族会如此留恋人间吗?”
这么说,确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想他们妖族本就生得美丽,又懂法术,在这样一群容貌、资质皆十分平庸的人族中,想要出人头地,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能在人界当大爷,谁又愿意回去当小弟?
此番逻辑,本神君信了。
虽不再疑心,但我仍有两事不明,遂再问:“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还有,神妖两族怨恨颇深,你既知我乃神族,为何还要跟我挑明你的身份?”
“第一个问题,我本不知你身份。第二个问题,我本不愿在你面前现身。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竟有如此活得不耐烦之人,托这小妖来办我这火爆脾气之人?莫不是真的活腻啦?再想,又觉不对。除去曾经间接促使妖王剔残死无葬身之地外,我何曾与妖界还有过这种多余渊源?
“我想你是搞错了,我与妖界实在没有交好之心。”
“呵呵。”
他轻声笑道:“托我之人乃树精云阳。”
“云阳?”
一听这名字,我立马就乐了。不免又与他细说了几件只有云阳才会干的傻事,他答得确是没有偏差。如此验证一番后,我确定他乃妖族无疑,方松了一口气。
他似也累了,想起此行目的,又悻悻问道:“我带你去看更刺激的?”
我吞了一口水,斜眼瞟了瞟趴在船板上一动不动的司启,贱兮兮的问:“这孩子怎么办?”
“放心,在他醒来之前,我定会将你安然无恙送回此处,保证他什么都不会察觉。”
这货果然是个浪荡胚子,我只不过稍作提醒,他就心神领会,知我不愿带一未成年少儿前去观战,确乃同道中人。
我笑嘻嘻的站起来,于心不忍,又在心里忏悔道:司启呀司启,实在不是本神君不厚爱你,而是你真的不适合少儿不宜那种东西,你就乖乖睡上一觉,等本神君回来便是。
一路哼哼,心情大好的跟着白止上了岸,又七拐八拐进了一弄堂,最后停在一环境雅静,阁楼精致的宅院之外。
我踮脚细望,想着如何才能从这里钻入宅院主家床底下,身临其境的感受一番。
不想,他却拽着我大摇大摆从正门直入,穿过蜿蜒回廊,进到宽敞内堂,里面已有十几个身着白色纱袍的年轻男子,或舞,或唱,或鼓,或笛,或筝,围坐一堆。
见到我们,连忙打住,跪拜不起。
我不解其意,望向白止。
他却视而不见,拉着我从中而过,入了上座,方道:“焱兮乃我白止的贵客,你们定要好生服侍。”
服……侍?
这么说来,这群男子莫不是……
我心头一惊,想着他既从云阳口中知晓了我的身份,那必已知我是女儿身,桥下月色,我那般钟情男女风流快活之事,他莫不是已认定我乃开放,纵欲之神?若是如此,那眼下之举,只怕就是他自以为是的投其所好。
这还真是有够冤枉,我虽好观那等事情,但也只限于业余观看,并非想着要亲自上阵。更何况,我到底还是存了一纸婚约,又怎可学那哥哥妹妹一枝红杏出墙来?
“咳咳,白止,伺候就免了。毕竟我也是一个有底线的君子。”
“莫不是这般姿色入不了你的眼?”
白止贼兮兮的凑到我耳边,小声问道。
姿色?
我认真的瞧了瞧,个个皆有宋玉之貌,如何是入不了眼,明明是太入眼啦。
“咳咳,焱兮并非那般浅薄之人,而是焱兮已有夫婿。”
“这样呀,可惜。”
白止摆摆手,这十多个俊俏少年郎就依次退了出去。
等人全走后,白止突然怪笑起来:“你明明是个神女,为何偏要男儿装?看得我心神荡漾,于你于我,都非好事,还是恢复女装,你我各自安心的好。”
他这番话说得我还未及时反应,但见我身上已装扮一新。
“如此,我便安心了。”
他笑眯眯的又变出一面铜镜,置于我正前方。
峰眉丹眼中一抹淡妆,长发披肩间独吊一串额心坠。
如此打扮倒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却出奇的合适。
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这好似不是人族女子的装扮?”
我拨了拨额前那颗红色的坠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不闻回声,抬头一看,他却正望着我出神,心中疑惑又生:这厮不是个断癖吗?为何会用如此眼神看一个女子?难道是个两头皆吃的货色?
“你与我结发妻子真像。”
他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听得我浑身一颤:“你……”
“放心,放心。”
他又变回了那个漫不经心的调调:“拜她所赐,我已对女子生不出任何情愫。”
原是因为情伤才转了性,如此说来,其实我与他也可算作半个同病相怜之人。
“你先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他站起来欲走,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他们?”
“刺激好玩的事。”
这白止当真是神神秘秘,古古怪怪。
正想着,进来一人,尖嘴猴腮,十分猥琐。
他双手抱胸,眼神挑剔,嘴巴不干不净:“竟来了个新鲜货。”
等等,这场景,这台词,我有点似曾相识。
在哪见过呢?
“小东西,见了大爷怎么不上来迎客?”
怡红院!
司启口中的那些疯女人就是这么被那些男人如此调侃的。
“你不过来,大爷过去。”
天杀的白止,他不止养男宠,竟还兼职干起了老鸨的营生。
真是愚蠢,几句话就被他套进来。什么云阳,什么受人所托,只怕全是胡编乱造,故意引我来此的幌子。
完了,早知他还有这手,刚才又何必急着拒绝那些男宠。横竖是伺候,那伺候别人,还不如让别人伺候来得更痛快。
呸呸呸,都什么时候了,还去想这些乌七八糟的鬼事。
焱兮,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
奇怪,我……我竟然发不出声音?
“咦,是个哑巴,没劲。”
他,他竟然嫌弃一脸的掉头就走。
什么玩意,长成这副德性,还敢嫌本神君,当真是个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
不过,万幸他有眼无珠,总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趁这会没人,赶紧溜!
不料,手脚竟全都动弹不得。
这……我正眼望去,刚好见到铜镜中惊慌失措的自己。
莫非,这镜子是……镇灵镜?
上古神器镇灵镜,排名笮柳琴之后,两者原本就是神力相当,只不过笮柳琴镇魔、妖、人三界众生,它只镇神。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神界对此镜与对笮柳琴有着天壤之别的态度,故意踩镇灵镜,抬笮柳琴,其目的就是让人淡化它的威力。听闻早在父神时代,就失去了踪影,说是被某个神者无意之中用幽篁戟给毁了。不想,竟是落到了妖族手中。
真是传闻害死神。
那些编书造籍的神史们,难道全是用屁股在思考的废物吗?这么多听闻,这么多据说,无一例外全打了脸。试问,你们这些斯文败类还能再随心所欲点吗?还能再坑神点吗?
正闹着心,又进来一人。
相貌虽有进步,略微平整些,但这肚大如萝是几个意思?
“呵呵,听说你是个哑巴,我正好喜欢你这型。”
哑巴癖?
呵,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呦,怎么一动不动?莫非,身体有隐疾?”
放屁!本神君四肢健全,身材婀娜多姿,能歌善舞,挥鞭整人样样拿手,何来隐疾?
“我虽喜欢哑巴,但这如死鱼般的呆板,没兴趣。”
什么鬼,又嫌弃本神君。
“唉,焱兮,真是抱歉,我的客人们对你皆不满意。”
白止这王八蛋终于现身了。
一进门就唉声叹气,好似我求着他这般。
“但我不能食言。说好给你刺激,就少不得让你快活而归。”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伸手穿过我的腰,将我轻轻一搂:“实在是无人愿意,我只好勉为其难一回,亲自上阵。”
勉……
亲……
等等,白止,其实做妖跟做神是一样的道理。凡事勉强别人可以,但千万不能勉强自己,更何况是亲自上阵,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当真不可行。
而且,异族不得通婚。这事一旦做实,虽非你情我愿,但事实胜过形式,只怕神族那些卫道者们不会坐视不理。定然会对你我穷追猛打。
当然,我还是其次,他们再有胆量,也万不敢弑神。主要是你,只怕难逃灰飞烟灭之灾。
所以,你千万要三思,不能因为一只云阳,就断送了自己。
不值!!!
“哈哈哈,焱兮,你这脑子想得可真够远的。”
他一手攥着我的腰,一手抚着我的脸,额头抵额头,掠读了我意识。
实在是挨得太近,他笑喷出来的气息,全扑到了我的脸上,那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七月天里泡天池,心慌气短,手脚抽筋,有点发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口气清新,无异味。否则,我就真要直接晕过去了。
“你好像不讨厌我?”
靠这么近,我才发现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
明明是在一个很重要的场合,到底是哪里?
“你在想是否与我见过?别急,让我来帮你。”
他冰冷的双唇在我的额心坠上深深一吻,便见无数红光从那坠心溢出,然后填满了整个我所能目及之处。
只是这红色太过刺眼,我一时支撑不住,两眼抹黑,歪进身边人怀中,就人事不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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