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各部高管全部到齐，正在听取财务部部长汇报：上周，汇往德国的一笔巨款，莫名失踪了⋯⋯几个部长一致确定是李梅自作主张将款汇出去的，所有批款汇款的手续都是她签的字。那天王岩正在比利时和几个朋友驾船出海了，没想到竟惨遭如此巨大损失！王岩环视全场，个个沉默不语，李梅已不知去向。
王岩镇定自若：“事情已无法挽回，大家不要为此担忧，公司还挺得住，几个项目不能停。后续资金我会想办法解决，希望今后能引以为戒，别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这件事不再提了，各自忙去吧。”
总工程师和设备部部长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详细说明了当时的紧急情况。不能让李梅一个人全部承担，在这件事情上，她没存任何私心，他俩也有责任。王岩点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王岩亲赴德国查找丢失的款项。
半个月后王岩回到北京，李梅还没露面，他有些不安，担心她晚上住哪儿？天渐渐冷了，能去哪儿呢？她的手机一直关机。
几天后王岩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拿起电话半天没有声音，他预感到是李梅，开口问：“在哪儿呢？回来吧，事情已经解决。”
“你骂我吧。”李梅终于开口说话。
“你跑什么？遇到事就解决嘛，一跑了之？”
“都怪我⋯⋯”
“赶紧回来，一堆资料等着你翻译呢，精密仪器已空运过来，这两天就到，公司离了你玩儿不转了。”
“我想承担责任。”
“好，扣一个月工资，两个月奖金，快回来吧，啊——”
下午，李梅回到公司，见王岩又瘦了一圈儿，晒黑了，胡子也没刮，眼窝深陷，面色憔悴，她突然想冲上去抱住他。王岩面无表情，带她来到一楼咖啡厅。
公司里的人看见他俩整个下午都在那悠闲地喝着咖啡，两人始终默默无语，李梅不看王岩，自顾搅拌着咖啡，时而抬起头看看外面的行人，跟往常一样轻松自如。王岩略显疲惫，边喝咖啡边盯着手机⋯⋯这事儿还真得李梅扛，才没掀起滔天巨浪，换个人试试，还敢和总经理坐一起喝咖啡？做梦吧！
李梅的美剧、大片没白看，还真能看懂一些简单的设备说明书了。见到刚从德国运来的精密仪器，她很兴奋，欣喜地用手轻轻抚摸着⋯⋯林总工程师为大家详细讲解仪器的功能、安装程序及注意事项，她也专心致志地跟着一起听，认真地做着记录。
十六
公司每月都给各部发放茶叶、咖啡、水果等，设备部还另外有工作服、毛巾、线手套、香皂。可行管部每月都不按时发放，有时只发给主管和几名工程师，整天组装设备的技术人员却经常不给发。李梅知道是老牛克扣下来，做了他的顺水人情。她曾见过行管部那几个小姑娘一包包的往家带，技术人员们都很辛苦，却不愿为这点儿小事儿去理论。又三个月没发了，李梅早看不上老牛欺下媚上，光会耍嘴皮子，好色、脸皮又厚的那副德行，直接去找他要设备部的劳动用品。老牛可不是吃素的，翘着二郎腿：“这发不发，什么时候发，得按制度办，都像你这样不乱套了吗？我问你，谁给你的权利到我这来指手画脚，合适吗？”李梅懒得正眼看他：“王总有错，我也照样管。”老牛哈哈大笑：“你有种，哪天你去管管王总让我开开眼呗？”老牛见李梅被他顶得没词了，更来劲了：“你算老几？公司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在这一天，公司就跟我有关系，决不让你这种人横行霸道！”李梅视公司如家，凡公司的事都事事上心，老牛早嫌她事儿多。
王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说：“李梅说的没错儿，她有这个权利。”老牛猛回头，吓一大跳，从沙发上弹起来僵在那儿，半晌才回过神儿来，怒容消散，满脸堆笑：“是、是，王总您发话，咱照办就是。”王岩盯着李梅说：“跟我出去办件事儿。”
开车来到三里屯老书虫书店，李梅第一次来这里，很新奇，王岩选了几本英文原版图书，又带她看了场三D电影，散场后两人走进一家日本料理店，李梅边吃边问：“你不是说出来办事儿吗？”
“买书不是办事儿吗？”
“你自己就能买，干嘛叫上我，我又看不懂。”李梅嘟起小嘴儿说。
“我怕你被老牛气着，带你出来散散心。别跟他太较真儿，他工作热情还是挺高的。没出过大乱子，有点小差错在所难免，别要求太高，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看不上他不着调的样。”李梅不屑地说。
“你看得惯谁呀？”王岩端起茶杯，歪着头看她。
“你猜？”李梅边吃边晃着脑袋说。王岩转向窗外，一棵树上闪着漂亮的小彩灯，问：“好吃吗？”
“好吃。”
“那以后常带你来吃。”
“太贵了。”
“钱不是省出来的，你能吃多少？想吃就来吃，嗯——”王岩摸着她的小耳垂。李梅晃着脑袋看着他，笑了。王岩看着眼前这个在别人眼里又胖又蠢的女人，自己和她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也曾几次自问：喜欢她吗？肯定是喜欢，至于喜欢到什么程度，还谈不上。爱她吗？扯远了。那是什么？对她的牵挂日益增强，被她的美貌、身材吸引了？貌在哪儿？腰身在哪儿？圆胖的大脸，二尺五的腰，找不出令男人心动的地方，但就是放不下她。李梅自顾津津有味地吃着，王岩爱怜地看着她⋯⋯又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背影，和她在饭店后厨疲惫不堪的样子⋯⋯现在的她，脸色红润、双瞳翦水，她像一朵曾被暴风骤雨摧残的野花，快要凋零了，是他发现了她顽强的生命力，将她从泥土里挖出来，小心翼翼地带回来，精心呵护，那被打蔫的头重新昂了起来，迎着太阳硕然绽放！她又仿佛是自己在山中不经意捡起的一块石头，虽不是极品美玉，但却是自己用心雕刻出来的精美作品，所以倍加珍惜。她是他的杰作，看着她一天天变美、变强、聪慧起来，他亦感到无比愉悦。
几天后，李梅没去领工资，在组装室里研究一个新型的设备。王岩进去见四下无人，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叠百元钞，李梅拿着信封盯着他看，王岩轻描淡写的说：“再犯事儿，加倍罚。”
十七
初恋来到北京学习，想到王岩公司看看。王岩在东北，便让李晶接待。王总交待的事情她一向尽心尽力，热情大方地带着初恋到各部参观，详细介绍“亚东国际”从初创到未来发展的远景规划。初恋见她清纯白皙、高挑身材，北大毕业，感觉和王岩不是一般关系。便有意无意试探性地向她透露了自己是王岩曾经的初恋情人，这下踢翻了醋坛子。李晶脸色骤变，心里了然，匆匆告辞，走出写字楼掏出手机给王岩打电话，大声喝道：“你俩到底啥关系？你还说只是秘书，见到她我还千小心万小心，问她和你是不是有点特殊关系？当时她一口否认，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我闲着没事儿跑你这来受闲气⋯⋯”王岩笑了：“别理她，我已定好机票，回去给你接风洗尘。”
“哪敢劳您大架。”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熊熊烈火都冲我燃烧吧！”王岩哈哈大笑。
“哼，你扛得住？”
“啥阵势没见过，小case。”初恋怒气全消。
老牛为公司采购了一批电脑装配，拿着发票找王岩签字，被李梅撞上，她拿起发票向外走去，老牛急了，跟在后面追问：“怎么个意思？这事儿也归你管呢？”来到行管部，李梅把发票扔给他，老牛满脸怒气：“照实开的发票，哪不对？”李梅注视着他，平静地说：“瞪着牛眼说瞎话，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动物会说谎吗？我告诉你，任何动物都不会说一句谎话，只有人才满口谎言。你应该姓人才对，别把牛给污了。”老牛还想狡辩，“你记性不会这么差吧，忘了我卖过电脑？虚开发票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老牛语塞。
李梅并没把老牛的事儿告诉王岩，老牛心虚，躲了几天。没人找他，感觉事情已经过去，没啥事儿了，心里却跟李梅结了仇。
公司收到“深圳国际机械制造工业博览会”的邀请函，王岩带几名工程师去参会，李梅也要去，王岩解释道：“我在深圳只呆两天就飞意大利，其他人博览会结束就回来，订的是往返机票，没有时间玩儿，你一个人在那儿我又不放心，明年一定带你去。”见李梅不言声，笑着说：“现在公司各部的头儿都在外，你得帮我守好家呀！”
“你都带李晶去上海了。”李梅老大不愿意，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王岩几个人在机场正托运行李，突然有人喊了声：“那不是李梅吗。”王岩回头见李梅背着大包从外面进来，急忙跑过去拉住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李梅吓一跳，盯着王岩不语，王岩急了：“快说话。”李梅噘着嘴说：“我也去深圳。”
“这都快登机了，现买票还来得及吗？”
“我昨天买票了。”李梅得意的说，王岩无奈。
“行，长本事了。走，先去那边坐会儿，吃早饭了吗？”
“我带了面包。”
“把机票给我。”
“不给。”
“小傻瓜，换登机牌了吗？”
“啥登机牌?”
王岩拉着她去换登机牌，又带她去托运行李的地方。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注意听广播，找不着就去咨询处问，下了飞机先随人流去取行李，然后再出站。出了站别动，我会去找你。如果看不见我，千万别慌，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明白吗？”李梅使劲点了点头？王岩赶紧跑去托运行李，不时回头向她打着手势：电话联络。
李梅望着王岩的背影，直至消失，心中不免失落，有些伤感，眼泪快流下来了。还好两个小时后，她登上了另一架航班。这是她第一次乘飞机，欣喜若狂。下了飞机，有些头晕，飞机发出的“轰轰”声震得她有些耳鸣⋯⋯走出出站口就看见王岩在不远处朝她招手，望着那熟悉的笑容，格外亲，急忙跑过去抱住他，仰脸朝他傻笑。
王岩他们住的宾馆已满，他只好带李梅去隔了几条街的快捷酒店住下，晚上带她去看夜景，第二天一大早又接她去会展中心。
从深圳回来后，李梅的心野了，王岩一出差，她就闹着要跟去。只要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带她就带上，王岩暗自庆幸李梅没有护照，不然这架式出国都拦不住她。
一次在上海办完事，王岩特意带李梅去了趟苏杭，李梅兴致极高，流连忘返不愿离开，每天都玩儿到很晚才回酒店。这天，李梅一个人在西湖边转了一下午。王岩去拜会一个朋友，晚上回到酒店来到李梅的房间，见她早已睡去，身上穿着新买的真丝睡裙。他打开床头壁灯，轻轻坐到床边，静静地望着她，那么安然、恬静，心中怜惜，不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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