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蒸腾着一切,这是子鸿有记忆以来最为炎热的一个夏天,池塘的水早已变浅,水牛在里面打滚的一片浑浊。水库里的水也只能维持村里饮食的需要,曾经不敢戏水的地方,现在连牛背都没不过了。
干渴的稻田里露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纹,像张开着大嘴在期待着雨露的临幸。子鸿家的田地在村上头的山脚下,地势最高,也许也是旱情最为严重的一户。
也许是现实的无趣,让子鸿无意于此。也许越是无意的东西,往往越会让人出乎意料的惊喜。
那晚村里队部的会议是抗旱紧急会议,计划从两公里外的山河阶梯调水,子鸿家被分配到欣美家附近抽水——这也许便是子鸿和欣美在一起最好的理由。
每天上午做完家务,父母便让子鸿去调水处看着水泵,防止下游水供应不上或水泵长时间工作引起的过热着火。
自家的水泵,前不久父亲挑到街上早已维修,出于对自家水泵性能的那份信任,于是子鸿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
小亮奶奶一句打趣的话也许最为精辟:“小鸿,你这哪是看水泵啊!你是在看着欣美啊!”
有子鸿的陪伴,仿佛家务做得都快些,只想早点做完,可以和子鸿一起说说话。欣美一边哼着自己熟悉的歌曲,一边擦拭着家里的桌子,时不时微笑着偷瞄子鸿一眼。
第一次走进欣美的卧室,布置的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凳、一架简单而实用的布衣柜。破旧的墙壁被粉红色的画纸装饰,画纸上五彩缤纷,透着小女生的风范。
也许是桌角摆放的相框吸引了子鸿,那是欣美儿时的照片,只能用可爱来形容,也许吸引子鸿的是那相框边的相册。
有意地翻开,也许第一张便深深地打动了子鸿,在那苍白底色上鲜明的欣美,一种山水画的意境,只觉得欣美很美。
两只小辫在胸前,洁白的脸庞上,隐约着一种淡淡的笑容,那羞涩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青春,更像是和子鸿在诉说。
忽然萌发留下一张的念头,但理智告诉子鸿不能去做。这几日,总感觉和欣美之间的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被别人“偷窥”,甚至这几日的“风语”似乎大有灭顶之势。
村里人都说子鸿把欣美带上了“不正之路”,甚至连子鸿的母亲都在害怕自己的儿子自己在“毁灭”自己。
“有机会给我一张留个纪念。”子鸿很是不舍地把相册放了下来说道。
子鸿忽然发觉画画是欣美的兴趣,此时的欣美正抓起画笔在临摹。“我发现你挺喜欢郑伊健的嘛!”子鸿饶有兴致的笑道。
“你怎么知道的?”欣美放下了画笔,故作出一脸疑惑的样子,其实她笔下临摹的正是墙上贴的郑伊健的画像。
“墙上、门上、甚至你的相册里贴的都是他,你的歌词本里基本上也是。”
“有气质呗!”
忽然回忆起和远景他们一起翻墙头到录像厅看《古惑仔》的情景,不禁觉得是一阵趣味。无意于暴力,而是那份意气深深地吸引着子鸿,不得不承认在校园追星的圈子里,郑伊健是少男少女都很喜欢的。
“气质又不能吃,男人的品格才是最重要的。”子鸿故意趣味着一份不以为然的样子。
品格,似乎是那么遥远的事。自己生活的圈子,更多的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自己,欣美便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算什么?哪有颖哥哥帅?”不知道什么时候,欣美的妹妹欣培竟然出现在子鸿的身后。
这小丫头,突然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像是要拿些什么,大概是想证明些什么吧!
原来是几张印有“林志颖”的明信片,子鸿不经意的看了一眼。
“帅吧!”小丫头用她那软绵绵的小脚在子鸿的腿上轻踢了一脚。“帅吧?”又踢了一下。
“帅吗?”子鸿故意捏住了她的鼻子,忽然看到她又拎起了脚,便立即松手。
“帅!帅!帅!行了吧?”也许是不想再被她踢了。“小丫头懂什么啊!”子鸿故作苦笑地嘀咕着。
子鸿忽然发现欣美一直在注视着他们,抿着嘴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看到我被你这撒娇的妹妹欺负,也不过来帮下忙?”
欣美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像压抑了很久似的。
唉!欣赏别人的“痛苦”大概也是一种快乐吧!欣美不想打断自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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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画的挺不错的嘛!”拿起欣美的画册,欣美欲放还拽的样子,也许是没有那份让别人欣赏的自信。
也许自己的兴趣,便是子鸿了解自己最好的方式,欣美还是把手轻轻地放开了,有点介怀子鸿评价似的,一脸害羞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报考艺术呢?艺术类对文化课要求不高,以你今年的分数——”既然已是现实,子鸿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提及。
“我们学校没有艺术班,也不知道怎么去考艺术类的中专。”欣美有些无奈的回答。也许也正是这份无奈,掀起了欣美内心一直压抑着的抱怨。
也许在现实的面前,大肆地抱怨只会伤害自己,也只能伤害自己,最终的结论还是自己没有那份能力。
子鸿无言以对,因为这也是自己所面对的现实。
回去吃了午饭,下午子鸿又来到了欣美家,总觉得欣美的情绪不是很高,看得出来,欣美被她爷爷再一次地指责。
是否和自己有关,子鸿不清楚,但可以想象出中午离开的时候,那些左邻右舍歪头探脑的样子。
下午两个人聊了很久,很多话,子鸿听了后感到有些骇然。他真的没有想到,落榜的日子在欣美的心里竟是如此之伤,如此之扭曲。
也许是受村里打工在外的影响颇深,欣美总觉得自己见识渺小,总觉得自己像只笼中的小鸟。日子不断的重复,偶尔的欢愉,往往都是自欺欺人。
别人在意时,似乎自己是别人闲适的一种工具。不在乎时,自己便成了别人的出气筒。
没有方向,也许出去打工便是方向。欣美总是认为与其安排她复读,不如给她安排一份工作,让她学会自立,走出这笼子。
听了欣美的抱怨,子鸿有些失望,也许更多的是怜惜的心疼。“所有的人都会遇到不幸,但最不幸的是用不幸埋葬自己的人!你觉得他们出去打工的就一定很快乐吗?”
子鸿的话,欣美可以听进去多少,子鸿不知道,正如子鸿也不知道任何一种选择的结果会是怎样。
接下来的几天,子鸿一直劝慰着欣美,然而,欣美不想去复读,就是不想去复读。甚至站在一起,都似乎有意地拉远和子鸿的距离。
所有的人都开始觉得欣美这丫头简直是不可理喻,有的人甚至为欣美去找理由:“肯定是被上头的小鸿带坏了啊!”
子鸿这才恍然大悟,似乎一切都归结在自己的头上,甚至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
那天,欣美哭了,子鸿第一次看到欣美哭泣的样子,一种倔强,只是那种倔强让子鸿有种心痛的感觉。
“我读不读书关他们屁事啊!他们有必要这么污蔑我们吗?搞得他们家孩子多出息似的。”擦了下眼泪,欣美哽咽着说道。
“如果我们不认识就好了,都怪我欣美。”子鸿深深地内疚着。
“嘴长在他们身上,真的和你没关系,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你爷爷和你爸都不是很喜欢我,真的不想你压力太大。这几天我不过来了,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开心点。”
“真的和你没关系,和你没关系——”欣美真的很感激子鸿的陪伴,泪水再一次在眼眶里打着转。
“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也许是真的忍不住,欣美蹲了下来抱紧了头,双手抓得发丝有些凌乱。
无趣的日子,如果没有子鸿一起走过,欣美突然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也许此时的她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轻轻地拍了拍欣美,便一直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总觉得有些异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子鸿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所谓的“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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