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将钟灵琴带到宁府后门,自己则回到府内向公子通风报信。宁子谦一听说钟灵琴来探望自己,连衣服都没穿齐,就拖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跳起,来到后门。
钟灵琴怜惜的望着这傻书生,用手轻抚他的脸颊:“宁公子,你,你瘦了许多!”
宁子谦傻笑起来,又毅然决然道:“瘦一点,不碍事!钟姑娘,我已经跟我爹说明白了。我再也不去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了。既然钟情与你,就要断了和卢小姐的联系,还要讲明我对你的态度。我要正大光明的与你交往,不做偷偷摸摸之事,若家里不同意,再逼我,我就真的饿死给他们看!”
钟灵琴又怜爱又痛心道:“公子,你好傻!大病初愈,又这样绝食,身体长期这样下去,又怎么受得了?你这样与家里反目,又是何必呢?灵琴有自知之明,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真的配不上你。即使我真的如你所愿嫁入宁府,大家都不喜欢我,以后我们也未必会幸福的。”
宁子谦倔强道:“我只要爹爹他们不反对就行,从来没想过要换取他们的支持,生活是我们的,我们自己甘之如饴即可,我不看他们脸色。如果他们不喜欢你,我就搬出去与你一同生活。我以后开个学堂,教学育人,你以后养蜂织布,我们两个人好好生活,不再看旁人的眼色。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在一起。好吗?”
钟灵琴伤感道:“宁公子就从没想过,如果我们以朋友相待,或许就不会招来这么多反对,也许会过得更开心一些?”
宁子谦激动起来:“当然没有!我对灵琴姑娘的决心,苍天可鉴!我只知道,只有和灵琴在一起,我才会更开心!”
钟灵琴见一时无法说服倔强的宁子谦,只好先顺着他的意,想着先让他吃东西,起码不要真的因为绝食而饿坏了身体。
灵琴将手中的参汤递给他:“公子,你已多日未进食,家人也好,我也好,都会为你担心。就算是为了我,你把这参汤喝了。你好好吃东西,不要再绝食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人在,心才在;人倒了,就什么都没了。”
宁子谦点点头,听话的接过参汤:“只要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坚持下去,你说的话,一百句我都听!”
宁子谦打开参汤一饮而尽。
喝完参汤,宁子谦望着灵琴傻笑:“灵琴做的东西,真的好吃。”
灵琴见他乖乖喝完,心情放松许多,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忍不住笑起来:“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此时喝下参汤短短不过几十秒,宁子谦突然觉得舌根麻木,耳朵里一名嗡嗡声,呼吸开始不畅。他想和灵琴说话,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突然两眼翻白,口中吐出白沫,随即人往灵琴怀里一倒,不省人事了。
钟灵琴被子谦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她紧紧抱着子谦,拼命摇晃呼喊着:“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宁府上下听到了钟灵琴的呼喊声,纷纷赶来。
小书童见宁子谦脸色惨白,全身冰冷,用手一探子谦鼻息,惊呼一声:“不好!公子没气了!”
钟灵琴不信,怎么子谦刚才还好好的,转眼就没气了呢?她也伸出手去谈了探鼻息,竟然真的没气了!
灵琴不死心,又按住宁子谦的胸口,子谦渐渐变冷的胸口,已经全无心跳了。
顿时钟灵琴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心思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摔碎在地上的汤碗和宁子谦的假死之态,赶出来的宁知县和张术士虽然心中很亮堂但也面面相觑。明明计划好的,是要灵琴喝下毒药变成假死,怎么变成这般,变成宁子谦喝下了这方河豚毒素。
这戏要怎么收场?
还是张术士反应奇快,他立刻指着钟灵琴怒喝道:“我们宁公子都已经断气了!你还在演戏!快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给我们宁公子喝了什么东西?”
宁知县见状,立刻趴在子谦身上做痛苦哀嚎状。
钟灵琴早已被惊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张术士又叫出府内家丁,指着钟灵琴道:“你们几个立刻押着这个谋害公子的疑犯,送回她家中,几个人将他们全家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指示,不得让任何人走出房间半步。待我们细细查明,再来定她的谋杀之罪!”
家丁们一拥而上,将僵在地上的钟灵琴抓住,马上押往灵琴家。
张术士朝宁知县使了个眼色,众人赶紧将形如死尸的宁子谦架回了卧室。
一路上,钟灵琴万念俱灰。她想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带给子谦的参汤,为什么他一喝完就死了?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想到脸色惨白惨死的宁子谦,钟灵琴百感交集,情不自已,一路上不顾别人诧异的眼光,放声大哭,全身瘫软,几欲昏厥。
回到了自己家门口,钟灵琴终于从恐惧和悲伤中微微解脱出来。此时的她,只想趴在父母怀里,狠狠哭上一场,再将今天所遇的怪事讲给爹爹听,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找出问题所在的。
钟灵琴反剪的双手被松开,正要敲门,却听到原本和和睦睦的家中,极其罕见的传来激烈的争吵。听声音,是自己的父母正在为什么事情而争吵。
站在屋外的钟灵琴,将声音听得真真切切。
钟天浦震怒道:“我也就离开了一会,你怎么会把灵琴一个人留在屋里。这下倒好,人都不知所踪。要是她喝了参汤,又四处走动,我们怎么知道她会走到哪里去?”
“参汤?那碗参汤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灵琴呆住了,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一听到爹爹这么说,马上意识到那碗参汤有问题。
吕飒不甘示弱道:“来通报的小书童都被我们赶走了,我怎么知道她还会出门。我又不可能时时盯着你的宝贝女儿!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又怎么会跟着这个丧门星来到这穷乡僻壤?”
“不许你这么说她!吕飒,你变了!自从被知县大人的五百两银子收买,你就变了!虽然灵琴不是你亲生女儿,但是好歹她从小与你相依为命,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早已病逝。一声声叫着你母亲,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钟天浦气得声音有些发抖。
钟灵琴举起的手僵在了空中。爹爹的话如同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灵琴的身上,她顿时浑身颤抖,几乎瘫倒。吕飒不是我亲娘吗?我的亲娘早已病逝?
“钟天浦,你不要跟我算老账。我吕飒之所以愿意跟着你浪迹天涯,那是因为真心的喜欢你!至于灵琴,有她也好,没她也好,我并不在意。如果没有她,说不定我还能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我已经委屈到如此,平时能如此待她,已经不错了!”
“啪!”怒不可遏的钟天浦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吕飒脸上。
“钟天浦!你竟然为了你的女儿打我!”吕飒撕心裂肺地哭喊道,“那个丧门星,最好喝了药,中了毒,死在哪个荒郊野外永远也别回来!否则等她回来,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杀了她!”
此事门外的钟灵琴已是泪流满面,屋内两人的话,如同重锤,凶狠地敲在灵琴已经显得脆弱的心上。
自己的身世,钟灵琴已经大概猜到几分;宁子谦突然死去的原委,更是脉络清晰。只是钟灵琴不知道何等仇恨利益,自己如亲生母亲般相处了十几年的吕飒会对自己下毒,或许,只是为了宁知县的五百两银子吧。
自己的性命,在父母眼里原来值五百两……钟灵琴心中一阵苦笑,本以为即使得不到宁子谦的爱情,退一步,守着自己的父母好好过日子也是极好的。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最温暖的家,竟然也只是镜中楼阁,空中幻象而已。千错万错,错在自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父亲也好,母亲也好,或许只是把自己当做累赘罢了。
钟灵琴回过头,一众宁府家丁也将屋内的话听得真切,顿时唏嘘不已,同情地望向钟灵琴。但是,钟灵琴并不需要同情。她咬一咬牙,突然猛地推开身边的宁府家丁,朝着三生河畔奔去。
宁府家丁们东倒西歪,本以为她想逃跑,赶紧全部追上大喊“别跑!”,没追几步,发现不对劲,钟灵琴竟是直奔三生河而去。
钟灵琴爬上了河岸上一块高高的礁石,礁石下,就是汹涌的三生河水。望着这三生河水,灵琴无比感慨,自己曾经玩水嬉游之事,皆在眼前;也因为这三生河,自己得以结识宁子谦,两两生情,也在于此。今天,这三生河,想必是最适合自己的归宿了吧?
宁府家丁们围在礁石旁,急的大叫:“姑娘,你不要想不开!宁公子的死因还未查明,千万不要做傻事,白白丢了性命!”
灵琴心想,还有什么是未查明的,宁公子之死,全因自己而起,若今天死的不是子谦,就是自己了。想起这十几年的快乐和忧伤,爱情和亲情,所有一切在灵琴脑海里转了个遍,只是今天,所有自己珍惜的一切,都已经化为泡沫了。
“宁公子,你等我,我这就来陪你!”
钟灵琴回头绝望地一笑,没有一丝留恋,纵身一跃,跳入了黑夜中漆黑的河水中,灵琴去意已决,没有做任何挣扎,河水中传来一阵拍水声,立刻没有了声音。河水静静流淌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赶紧回去禀告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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