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白的心被揪紧了。
宋清语见抽不动手，只得放弃，用另一只手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想要站起来。
她弯着腰，看着仍旧紧紧盯着自己的顾慕白，有些好笑，“走不走？”
顾慕白张口，却是连声音都沙哑了，“老婆，我……”这个称呼仿佛就是顾慕白沉默这么久后才搬出来的最后的杀手锏，除了这一局，顾慕白再也想不出自己要说些什么。
就像被没收了糖的小孩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大人，乞求大人同情，希望能把糖果要回来。
这是一件很卑微的事，而顾慕白正在做着这样卑微的请求。
宋清语太了解小孩了，在这一刻，也太了解顾慕白了。
河堤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对小夫妻之间的矛盾。顾慕白觉得，这可比两个人互相嘶吼着吵架难受多了。吵架的时候，顾慕白绝对会让着宋清语，也绝对会第一个认错。
但是这种时候，是没有办法认错请求和好的。
分明一直都相安无事，为什么突然就像是走到了尽头了呢？顾慕白想着，胸口憋了一口吐不出来的气，快要窒息。
宋清语只得重新坐下来，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跟我道歉，我一直都觉得我遇到你是捡了个大便宜，结婚的这段时间我也非常幸福，但我仔细想了想，我可能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生活，没办法处理婚姻上面的事情……”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做就好，我来做就好！”顾慕白立刻接话，“你不用顾及我，也不用担心婚姻里需要做什么，宋清语就做宋清语，我绝对不会强迫你，你要是不想去巴黎，那就不去了，我不强迫你做选择了，我……”
“看，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宋清语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做也非常累啊。”
顾慕白太好了，但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知道了宋珃斯和沈妆的事后，宋清语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无论是什么事，都有顾慕白替她做好。维持感情是顾慕白，小心翼翼照顾着对方的情绪的事顾慕白，维持生活仍旧是顾慕白。宋清语毕竟不是从小就被照顾惯了的人，时间一长，她也害怕和厌恶。
害怕变成婚姻中自私的那一个，厌恶越来越依赖对方的那一个。
宋清语在昨晚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害怕和疲劳。
纵然顾慕白一直很懂得给宋清语自己的空间，但最终是成为了宋清语的负担。听见这些话，顾慕白也缓缓放开了紧攥着的手。
沉默许久，顾慕白突然开口：“我和江瑶歌没有关系。”
看，顾慕白总是这么了解她。直到这个时候，还是能把宋清语内心最深处的东西给挖出来。
宋清语不敢承认，只能干笑，“我知道，我昨晚听到了。”
“那你应该也听到了我最后的那一句。”那一句“我很爱你”，顾慕白确信宋清语是听到了的。
宋清语愣了愣，随后，一脸茫然，“什么？”
顾慕白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发话。
宋清语仍然是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站了起来，提好东西往前走，“走吧。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我和展会方说了，明晚就走啦。”东西实在太多了，宋清语全部提在手里，脚步显得极不协调和踉跄。
然而身后没有顾慕白熟悉的脚步声，宋清语猛地转头，发现顾慕白仍然是坐在河堤上，看着宋清语的背影，一动不动。
冬天快到了，河边的风是真的很大。
所以她在清冽的风中，看着顾慕白站起身来，把皱了的西装拍平整，随后，风把顾慕白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声音带到了她的耳边。
他说，“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今晚不去宋小姐家叨扰了，宋小姐路上小心。”
没有任何波澜。
话已经说完，顾慕白摆了摆手示意再见，随后，一言不发地转了身。
自始至终，顾慕白没有转过身。
宋清语有一种感觉：顾慕白可能再也不会转过身来了。
想到这里，宋清语鼻头一酸，但很快就被她憋了回去，狠狠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也是头也没回的决绝。
第二天下午六点，宋清语推着一个大行李箱在候机场坐了下来，身后跟着那天在公司与她交谈的红发男子等人物，赛娜和秦岚也把手上温热的咖啡递给宋清语，气氛竟然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秦岚实在撑不在，噗嗤笑出了声，“哎，搞这么严肃干什么，清语又不是回不来。”
说着，秦岚在宋清语身边坐下，撞了撞宋清语的肩膀，“哎，你老公呢？怎么不来送机，不合格啊。”
宋清语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尴尬地回笑了两声，“他接了一个很复杂的案子，现在估计在忙吧。”
宋清语其实并没有睡好，把东西全部清好一个一个装进行李，又一个一个拿出来，重复了一整夜，才在早上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所幸化着妆，没人看出她的精神状态有多差。
秦岚不开心了，“顾慕白，大律师，了不起，还说替我好好照顾你，你要去国外那么久，他送机都不来，案子还比我家清语重要了？”
赛娜也笑，毕竟自己是顾慕白那边的人，总要帮着宋清语解释，“别这么说，顾先生那种级别的律师，案子确实都比普通人接的复杂些。不能来送机肯定也给清语打了好几个电话道歉了，是吧？”
说着，朝宋清语挑了挑眉。宋清语看着今天一整天都关着机的手机，呵呵干笑。
别说电话，短信都没有一个。经过昨天那一档子事，顾慕白会来送机那才是出了鬼了。
然而宋清语也只能在心里这样诽腹，脸上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名叫杰克尔的红发男子略懂一些中文，也过来凑热闹，“宋小姐已经结婚了吗？您的丈夫一定非常优秀吧？”
宋清语努力抽了抽嘴角，用英文回答道：“谢谢您的夸奖，我的……丈夫，是一名律师。”
杰克尔的眼睛都亮了，“律师？顾慕白？是那名白手起家有自己的律师所，温和又礼貌的顾先生吗？”
宋清语一愣，点了点头，冷汗都快掉下来了，顾慕白难不成还接过国外的案子？
事实还真是。
杰克尔的情绪激动了，“啊，顾先生真是我见过职业态度和专业程度最好的律师！我从没见过那么冷静又有逻辑的思维和令人钦佩的口才，宋小姐，认识您真是太幸运了，我的妻子，也非常喜欢顾律师，她经常看顾先生处理的相关案件，赞不绝口。”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小，宋清语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附和了几句，顺带着夸赞了顾慕白几句。
她从没有想过，顾慕白的名气会这么高。她对律师这个行业并不了解，原本以为顾慕白只是在省内有良好的声誉，律师所比较出名而已，没想到是连海外都有名的律师。
再回想一下昨晚像个难过的小孩一样的顾慕白，宋清语心中就莫名的心虚。
即将登机时，霍南启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嫂子！嫂子！”
霍南启的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以至于这两声“嫂子”不仅引起了宋清语的注意，还吸引了整个机场的注意。
而霍南启对这个不以为意，气喘吁吁地跑到宋清语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比划着说道：“嫂子，我哥、我哥呢？”
宋清语一时间没弄懂他的意思，“什么？”
霍南启总算平复了些呼吸，把宋清语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哥今天一天都没出现，电话和短信都不回，我还以为他过来送机了……我哥呢？你们吵架了？”
宋清语皱了皱眉，掏出手机，迅速开机后，拨响了顾慕白的电话。
几乎是不到一秒，电话通了。
霍南启目瞪口呆。
也几乎是接通了不到一秒，宋清语挂断了电话，“喏，你看，他就是不想理你。”
霍南启觉得自己受到了无以言喻的伤害。
登机时间到了，宋清语没有多说什么，忽视了那个重拨回来的顾慕白的电话，把手机关机，直奔登机口。
霍南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没搞懂情况。
直到宋清语的航班已经起飞，霍南启崩溃了，“嫂子，你们吵架归吵架，你接个电话让我跟我哥讲两句也好啊！”
然而宋清语是肯定听不到的。
十一月十三日，宋清语飞往巴黎，开始为期时长不定的交流学习。
直到航班离开，和顾慕白的联系只有那通迅速挂断的电话。
这一边有人面对分别，另一边就有人上演着所谓的“好聚好散”。
宋珃斯和沈妆的离婚协议，在僵持了几个月后，终于打破了僵局——沈氏父母要求和唐宁见一面。
见面是私下进行的，双方对峙而坐，杀气从唐宁坐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弥漫了整个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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