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是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却在这萧萧秋雨中倒下座座曾经暖暖人家的建筑，只剩片片红砖断瓦，突兀细长的钢筋，裸露在宽大的平地。
也曾预料到的，从当年泥泞小道的旷野上几行直向青天的青杉变为夜间的广场。了无人迹的另一边也立起了座座高楼，成为所谓的街区。那时的人们感叹：咱这小地方也开始繁荣了。
那时担心那高大的青杉是被移去别处继续它那古朴生机还是被生生截去躯干，只剩低矮的木桩，细密泛黑的年轮独自埋藏在冰冷、更为细小坚固连成片的水泥板下。像是那些青年壮汉被迫顶立在所谓的长生庙下钉上最后一块木板时的绝望。
时间渐久，也便忘却曾经的容貌，那时年幼的我看着似城市的一角越发严重地压迫那片曾今多少农人赤脚耕作的土地，只想着，没了那一角，转过身来还有绿水环绕。
是的，每次经过傍水而居家庭留下的甬道，仍是有高大的水杉散发出令人舒心的草木香，便觉得这样的平静会持续得比生命还要久，偶尔低低平房中传来“嗞嗞”切割铁器声，也在暖暖日光和常春藤的覆盖与摇曳下丝毫不显刺耳。
直视的阳光太刺眼，却在饮饱小塘、竹林、青桐、满田野禾叶的绿色下柔了，醉了；穿过层层叠错的青杉枝叶变得细了，轻了。无不展示着它最美好光明的一面。
即使是一夜间到来的大风大雨吹得禾苗伏倒，青杉折碎了满地的小枝桠，仍是会有黝黑干瘦，但精气神儿却不减当年的老农笑着将它们一株株扶起，抚摸这些受了惊的孩子，再抚上一夜间被风雨洗礼过的树干，略微泡发了的树皮散发出它特有的气息，仰头望向那早已触不到的树冠，心里念着，老朋友，你还好吗？
是哪一天，这小小的甬道里开来了几辆工程车，车上的人下来告诉村民：这里即将被改造！当他们离去，有的人露出了笑容，有的人眉却再也没舒展开过。那些笑的人开始运来些丑陋的钢铁，架在屋子的周围，装上玻璃，他们笑着看着自己的房子变得越来越大。而那一辈子没落过泪的老农却在梦中哭泣……家，我的土地……
我路过这里，看着这片空旷的废墟，被株株排列成行的樟树代替当年绿遍野，醉了阳光的“田”。我抚上高耸独零的青杉，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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