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镜中模样开始枯萎泛黄。耳边还回荡着少年时轻轻哼唱的歌谣,可是时间的白马已匆匆掠过,带走了所有未尽的梦、完结的真。
4岁,你瑟缩着,在陌生的地方。窗外是夜的黑,忍着,强忍着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半夜,灯光猛然亮起,身下一片濡湿。还未睁开朦胧睡眼,便已迎来声声呵斥与责骂。竹制的扫帚仿佛带着眼睛,大大的床上,你好像无处可躲,无处可藏。眨眼,天亮。姑姑骂骂咧咧地晾晒着被画上了地图的被单,邻家陌生的小孩偷偷地打量着你,眼角是兴灾,嘴角是乐祸。你不知为何,只是茫然地看着咯咯直叫的母鸡,小声地呢喃着:“奶奶,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那时的你还太小,不懂得生与死的界限。
8岁,你坐在七层楼高的窗台上,透过防盗窗,晃悠着两条细腿。俯视着楼下平房的屋檐,你再一次体会到了陌生的滋味。脑子里分明还是家里土狗的吠叫和刚出生的小猪蠢蠢的模样,可是眼前却只有一条条竖着的铁杆,将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形状。闭眼,只见姑姑眼里的憔悴,她絮絮的说着你不懂的话:“你应该回去啦。我现在照顾不了你啦。那是你爸妈。”伸出胳膊,微微睁眼,那上面有淡淡的掐痕和以及风干了的妈妈的泪。你疼地哭,她却好像比你还疼,抱着你哭得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不听话。我是你妈妈!你妈妈......”你还是不懂,只是小心地收紧自己的身体,绝望地躲避着她的触碰。挥挥手,眼睛彻底睁开,屋里只有被风吹起的窗帘摩擦墙壁的声音。你拿起手边的蜡笔,在窗沿上写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空洞地看着窗沿上密密麻麻的字体,你拿起黑色的蜡笔,大力地涂抹着所有的笔迹。耳边传来钥匙钻入锁孔的声音,你涂完最后一笔,跳下窗台,打开电视机,假装着一眼就能看穿的糊涂。
那时的你还太小,恨太容易,孤独太过可怕。
12岁,你缓缓睁开眼,脑海里是一片空白。身下灼热的热浪,拼凑起记忆的碎片。茫然四顾,白色的鞋子和着点点红色躺在离你两米开外的地方,一辆倒地的摩托车还在不甘地轰鸣着。半个小时前,爸爸牵着妹妹在对面笑着朝你招手,你开心地小跑过去,记忆的最后一秒,也是摩托车的轰鸣。身下的水泥路烫极了,仿佛吸收了夏天所有的热量。你想起身,却发现变形的小腿无法满足你的这一愿望。爸爸紧缩的眉头出现在眼前。你无助地喊着:“烫!好烫!爸,好烫!”爸爸招呼着围观的几个路人叔叔,把你挪到树荫下。转瞬间,你却被疼痛裹袭。先是小声的嗫嚅:“疼,好疼。”后来声音大了起来,断骨的疼痛淹没了平时的怯懦,你嚎啕着:“我好疼啊!我好疼啊!”泪眼朦胧中,三岁大的妹妹“姐姐,姐姐”地叫着,你自然无暇理会。她却“哇”地一声也哭了起来,小小的人儿,仿佛也沉入了悲伤的海,感同身受着姐姐的痛楚。刹那间,你忘却了心里曾有过的嫉妒和不安,感受着来自血脉的羁绊。
医院里,麻醉过后,你在病床上翻滚着,仿佛重历着断骨的痛苦。两根约半米长的的钢钉被钉入你的小腿,剪刀裁过的肌肤刺痛着,你歇斯底里地吼着:“我好痛啊!”眼睛泛着红,妈妈伸出手,对你说:“你痛我也痛啊。女儿啊,你咬着妈妈的手,这样还能好受些。”你猩红的眼眸里倒映着病房昏黄的光,嗷的一口咬下去,妈妈的手腕上的牙印鲜明地惊心。终究还是留了半分理智、半分力气,松开嘴,转过身,泪水流进枕头里,却不再嚎啕,只余呻吟。
那时的你,终于开始长大,开始觉醒,发现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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