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整，披着一身粉笔灰的他喘着粗气出现在家门口。他从包里摸出钥匙，正往锁眼里塞的时候，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手机关机，办公室不见你人。”她抓着满屏的“消消乐”，堵在门口开了腔。
“这不是手机没电了吗。”
“哪么办公室也不见你人？”
“你还跑到我单位里去了啊？”
“哪么又去不得？我不光要去，还要当你的同事和校长说，让他们跟我评评理。”
“家丑不外扬，你还嫌丢脸不够？”
“家丑啊？丢脸啊？你肚子里的墨汁是从屁眼里灌进去的吧？我跟你生了个儿子，还犯了法了？”
“不是说犯法了，可你不能把家事拿到我单位去说啦。”
“说又怎么了？要说！我明天就去学校广播！”
“我看你只怕是玩邪了！”他瞪大眼睛盯着她。
“哪么？你做都做得，我说都说不得了？”她双手叉在腰间，呼吸变得急促。
“走，你让我进去。”他伸手拨她，她没动。
“你把话说清楚了先。”
“还有什么好说的？好话都跟你说了一箩筐。”
“这是说好话说的好的啊？怀这小的之前我们就说好了的，生出来是丫头就跟你姓，儿子跟我姓，现在儿子得到了就赖账了？”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N遍了吗？我是三代单传，家族需要延续香火，儿子不跟我姓我爸妈要死要活的，我能怎么办？”
“那我爸妈就活该跟别人带孙子？”
“哪么又是在跟别人带孙子呢？儿子大了照样喊奶奶啦。”
“喊得再好听些有什么用，不跟我姓，那就是我爸妈的外孙，就是别人的孙子。丫头是我爸妈带大的也就算了，这儿子随我姓一样给我爸妈带又怎么了？你在学校是高三的班主任，跟班查寝深更半夜才回来，我在棉纺厂上班三班倒，我们上班都忙，哪么不叫儿子跟我姓，跟我姓了我爸妈带孙子不就心甘情愿了？”
“老婆啊，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我爸妈不理解啊！他们只认一个理，儿子是要传宗接代的，肯定是不能改姓的。”
“硬要改，怎么了？关他们屁事！”
“哪么又不关他们的事呢？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不像你还有个妹妹还有个指望。”
“一个儿子就样样都要听他们的啵？”
“其他的事都好说，就这事，必须听他们的。”
“还必须听他们的啊？不听怎么了？还不得了了？”
“就不得了！”
“哎呦，得斗哒，还上天啦？”
“就得斗了！就上天了！”他脱口而出。
“哪么不早点上天哦。”她轻声嘟咙道。
“你说么话啊？你咒我爸妈死啊？你爸妈才该上天！”
“你还骂我爸妈啊？他们哪里对不住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额头上的青筋爆起，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他不想再跟她嗦，试图侧身进屋。
她眼疾手快，一把拽着他的手臂，“你跟我说清楚，我爸妈哪里对你不起了？”
“我懒得理你！”他往里屋奔，她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
“不行！你今天非说清楚不可！”
他回过头，目露凶光，“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
她话音刚落，他手臂猛地一扬，把她扯了个趔趄，终于把胳膊从她的五指间挣脱开来。
他没有回屋，折返着冲出家门。只听见“哐”的一声响，那门框儿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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