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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花

进到病房的时候,那个小女孩躺在最里的病床上,头发蓬乱,小小的,瘦瘦的,脸色有些苍白,打着点滴,安静得犹如一个闲置着的布娃娃,床边坐着她的父亲——一个三十多岁的藏族男子,头发束在脑后,倒也很是整齐,干净。看到我们进来,这个男子连忙起身对我们微笑,那笑容有些特别——卑微,真诚,纯洁,倒是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住院的朋友告诉我,这是今天刚来的,小女孩七八岁,阑尾穿孔了,据说在家里疼了好些日子,直到疼得受不了才去的医院,他们住的地方应该很偏僻,去一趟县城都不容易的,这一穿孔连县医院都不敢收了,只好连夜搭车来了康定。父女俩都不会汉语,也都没有上过学,他们的本地话让同病房的藏族老者也听得不是很明了,沟通自然也成了问题。我很疑惑,孩子的母亲为什么没来,朋友说:好像是很早就去世了的,我心里便莫名的疼痛了一下。

这孩子是怎么样忍过来的?我想很多人都知道阑尾疼痛是怎么回事,能疼到穿孔又会是怎么样子的场景,我不知道是该责怪这个父亲的不负责任,还是该佩服小女孩的坚韧。94年,我在某处高山上当代课老师,那时候很穷,穷得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有好些天了胃部一直有些疼,我买了些廉价的胃药吃着,后来疼得越发的厉害了,才被送下山去,医院确诊是阑尾,建议马上手术,那个时候,尽管疼得我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我还是坚决不愿意手术——因为,我实在拿不出那笔手术费用,事情过去了二十年了,而那种疼痛却让我记忆犹新。而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她又是如何忍过来的呢?

我们和朋友闲聊着,那个父亲提着刚烧开的水壶,给每一个病友倒水,点头,憨笑着,然后又提着一个熟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橘子,挨个的请人吃,朋友告诉我们,这个父亲因为不会汉语,很多事情要求别人翻译或是帮忙揣测,所以他尽可能的在讨好周围的人,顺着他的手指,我们看到窗边角落立着的一个大口袋,朋友笑着说,那是一头牛的整腿,他白天就炖着或是烤着,请每一个人吃,我吓了一跳,那么大一腿,要吃到啥时候去呢,朋友说,最起码是半个月的伙食,住院费省不了,生活费他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我以为自己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可爱的可怜的女孩了,可是生活就总是这样,在我措不及防的时候她就那样子站在我面前了。

她有些胆怯的对着我,指着她需要买的东西,我愣了一下认出了她,那晚的相遇她一直是安静的闭目躺着,我疼惜着她,可她并不知道有我。她不言我亦不语,她带着那种羞涩的笑容,我带着温和的笑容,周遭变得如此的安静,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这个爱美的女孩,选了一对耳环,一个戒指,一根头扎,我帮着她换下了耳朵上那对早已看不出本色的耳环,再帮她扎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她羞涩的戴戒指的时候,我看到那双与年龄不相仿的小手,那疼惜又涌上心头。我拿过镜子拥她在怀里,让她看看自己,女孩笑了,那种很满足很满足的笑意,可爱极了。她从口袋里拿出钱来,一张二十元,一张五元,让我自己拿,我犹豫了一下了,取了那张五元的,再找回她一元,小女孩细心的把剩下的钱放回口袋,抬起头小声的用藏语对我说了声谢谢,我摇摇头对她笑笑,其实不难看出,这个女孩对钱没什么概念,对物价也没什么概念,对人也毫不设防,她就那样摊开双手让我随意的拿钱,我是个生意人,应该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可是面对这样一样女孩,我却心甘情愿的亏一次,满足她小小的虚荣心,小小的自尊心,还狠狠地安慰了我那颗满是怜惜的爱心,何乐而不为呢?她父亲在叫她了,我慌忙的再为她拿过一对头花,然后再给她戴了一条项链,小女孩连忙的又拿出钱来让我取,我对她摇摇手,帮她把钱放进口袋,她有些疑惑也有些欣喜的朝着她父亲跑去,拐弯的时候她停了停,对我笑笑,伸出她的小手对我挥了挥,然后便再也不见了。

这个可爱的女孩,我想这一生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即使若干年后她再来到这个小镇,而我再也认不出她来了,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身旁会有一个爱她怜惜她的汉子,我只是想,在她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当她遇到病痛或是挫折的时候,当她看到别的孩子依偎着母亲的时候,摸到胸前那条项链的时候,她会突然的想起我来——那个爱她并一直会祝福她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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