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的深山,看起来是灰色的,远处,又起了雾,让那山头若隐若现,像是一条巨大的灰色的蟒蛇,蜿蜒盘旋。此时已经是要晚饭的时间了,偶尔在山窝窝处会飘起一缕青烟,与雾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雾还是炊烟。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太阳慢慢的滑下去,最后只剩下了一半,像是地狱里满脸狰狞的魔鬼的头颅,藏在鬼门关后只露出了一只凶恶的眼睛。
这血红不断地蔓延,一直蔓延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我不知道是该称作它为湖还是海,总之,本该是清澈的、蓝色的水,此刻变得血红血红,不如往常那样让人舒畅,反而是让人觉得气闷,一种钝钝的感觉在心中慢慢的上升到胸口,几乎要从嘴里溢出来。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遇到那个女孩的,因为我们只是相处了几天,而她也从没有告知过她从哪来,也没有告诉我她的姓名,但她总是喜欢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裙子,所以,就叫她白吧。我知道的,所有的,关于白的,只是她和魔鬼的故事。
魔鬼也不是真的魔鬼,只是白告诉我的时候,就是那么形容的,她总是重复的对我说:“你看,这就是我和魔鬼的故事,他真是魔鬼,对吧?”人总是讨厌一个人不厌其烦的给你说同样的话的,但是奇怪的是,我却从不会对白感到厌烦,唯一有的便是遇到白的那个傍晚,几乎从我嘴里溢出来的那种气闷。
我在那个湖又或是海的岸边踱步,试图放空我的思绪,远远地就看到与这血红和灰暗完全不相称的一团白色。对,你没猜错,那就是白。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整个人呈大字型的就那样在地上躺着。
“呐,你想听听我和魔鬼的故事吗?”
“好啊,我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
我把白带回了家,她是赤着脚的,我不知道她那样走在坑坑洼洼并且布满了小石子的路上会不会觉得痛。我住在不远的木屋里,白浑身滴着水,在我的木质地板上滴滴答答的留下了一串痕迹。湿哒哒的白裙子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偶尔会有一两处透露出皮肤的颜色。屋里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地板上,板凳上,桌子上,层层叠叠,留下了她的剪影。我从桌子下拉出了椅子,她却席地而坐,她曲起两条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我的脚尖,嘴角却噙着笑。
“呐,你爱过魔鬼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也像她那样坐在了地板上,静静看着她说话。
白说,她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也夜晚遇见魔鬼的;白说,魔鬼也是湿漉漉的;白说,她也像我把白带回家一样把魔鬼带回了家。
魔鬼说,他是从很远很远的彼岸来的;魔鬼说,他是为了寻找一个人;魔鬼说,他很冷。
白在屋里生起了炉子,白说,那晚的火焰比她遇见我时的夕阳还要红。
白问魔鬼要找谁,魔鬼没有说话,他把手靠近火焰,做了一个抓握的假动作,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团温暖的火焰握在手中。
魔鬼看着自己的手,“你说,是不是我这样一直寻找下去,就能够找到呢?”窗户上噼里啪啦的是雨点打在上面的声音,几乎要把魔鬼这句轻飘飘的话给掩盖过去,但白还是听到了。白往前挪了挪,从侧面环住魔鬼的腰,仿佛这样就能温暖他那冰冷的身躯。
白说,魔鬼在她的小屋里住了好久;白说,魔鬼每天都会望着天空静静地不说话;白说,魔鬼好像很伤心。
魔鬼说,他每次看着天空时都是灰色的;魔鬼说,他不会停留;魔鬼说,他没有见过太阳。
白每天都把窗子敞的大大的,她说,这样魔鬼就能看到太阳了。白每天都会去山里面采很多新鲜的蘑菇和野菜熬成粥,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白的小屋就会飘出阵阵的香味。白说,魔鬼很喜欢那种汤。
白说她不记得她和魔鬼在一起住了多久,她只记得每天日升日落,都在那么一瞬间。
白说,魔鬼几乎都不笑呢;白说,魔鬼好像很喜欢花;白说,魔鬼又开始造船了。
魔鬼说,还有很远;魔鬼说,他忘了时间;魔鬼说,他还没找到。
那天的阳光很明媚,但是白却什么也感受不到,明明是一个温暖的春天,白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她没有看到像往常一样呆呆的坐着望着天空的魔鬼,屋子外面都是碎木屑,白赤着脚踩在上面,却不觉得疼痛,似乎心里空掉了一块。
白说,魔鬼走了;白说,魔鬼没有告诉她;白说,她爱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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