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市艾丁湖中学 2010年04月30日 星期五 晴
今天似乎是个特别的日子。
然而,也只能是似乎。对于我们而言,它太普通不过了,与平日无异。
突然有朋友告诉我,今天是上海世博会开幕式的日子,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开始,正是我们下午下班的时间。
当上海的世博园人声鼎沸的时候,在艾丁湖乡的我们正坐在教学楼四楼的会议室进行着一周两次的关于民族团结的政治学习。尽管我们连半句维语也听不懂,但还是得例行公事般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接受党的教育。
等开完会,突然发现找不着饭吃。不假思索,从车棚里随便找了辆学生的单车,几个人追赶着飞奔到三公里之外的镇上--那里有香喷喷、热腾腾的牛肉面和烤鸡串等着咱呢。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近八时(当地时间),见艾力校长和一些老师在校门内搭了一张铁床,几个人正围在一块闲聊呢。很奇怪他们怎么把床都搬出来了,难不成是打算在外面过夜?后来才得知他们是要值班,要确保上海世博会期间学校的安全。似乎世博会带给新疆的不是激情和狂喜,只有紧张和肃杀的空气。没有猜错的话,在乌鲁木齐和喀什的街头,此刻一定是全城警戒,警察荷枪实弹,四处巡逻。
尽管一顿晚饭的功夫就耗尽了大部分晚自习的时间,但我还是决定到教室走走。倘若不去,明儿个她们一定又会围着我问个不停:“老师,昨天晚上你不去三班,也不去四班,你到哪儿去了?”
远远地,就看到教室里孩子们“活跃”的身影。一见到我,他们就沸腾了起来,完全不管值班的老师一次一次地谩骂和嘶吼。茹仙古丽和周围的两三个同学还在“忙碌”着,桌上斜放着几根细长的彩色纸条。不用多想,就知道她们又在编织“小星星”.很可爱的小星星。
那是在一次上汉语课的时候,有一个叫伊迪力斯的小男孩在我讲课的时候突然拿出一颗“小星星”,喊住我说要送给我。我微笑着重复地问他:“你真的要送给我吗?”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周围同学的提醒下,他点着头说“嗯,送给你”.我保持了我“优美和谐”的笑容,继续追问道:“那我要1000个,你也送给我吗?”他依然没反应过来,我重复着:“我要一千个!”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1000”.他“喔--”地一声做出惊恐之状,一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摆动了两下,表示不愿意了。这人!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坐在后面的茹仙古丽就抓了一把漂亮的“小星星”塞给我,说是送给我的,我犹豫着还是接下了,并对她说“谢谢”.不知道她怎么就当真了,一有空就不停地编制“小星星”,甚至利用上课的时间都在折,折好了就要送给我。那天上汉语课就在折,我点了她回答问题,她很茫然,不知所措。下课后,我走到她身边,她还在折。我问她:“上课也在折这个?”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接着说:“以后上课不许折这个,要认真听讲,好不好?”她微笑着点着头说好。我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摁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径直走出了教室。
此刻,她又在折“小星星”,两只手躲在桌子下面,很认真地样子。我巡视了教室一圈,然后走到她身边,问她:“作业做完了?”她说做完了,脸上挂着笑。“拿出来给我看一下。”我继续说着。她这才停下手里的活儿,翻出了汉语练习册。我很认真地检查每一道题,一发现有错便帮她指正出来。而她,顾不上错题,一不留神就埋头继续忙起了手里的活儿。
她说:“老师,昨天我看见你了。”我问她在哪儿看见我了,她想了半天,却说不出来。我问她看见我在干什么,她同样是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后来通过班长比拉力丁得知,她在她们村子里看到我了,还看到我手里拿着一根黄瓜,一口一口,一个劲儿地吃个不停。还看到我吃西红柿、吃西瓜的样子。边说着,班长还配上他搞怪的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地笑个不停。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带着孩子般腼腆的笑。当然,孩子们笑得更欢了。
说起昨天,现在都感觉到腰腿疼痛。前几天的那场大风,几乎把整个吐鲁番都掀了个底儿超天。十三级的大风我还是第一次见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感觉,只知道刮风的那天晚上--还好是晚上--我感冒了,嗓子疼得厉害,跟白天一连上了五节课大概也离不开关系。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宿舍的门哐当哐当地响个不停。也不知道同宿舍的兄弟们是怎么睡着的,还是根本就没睡着,只是懒得动罢了。看了一下时间,本地时间才凌晨一点多钟,我爬下床,摸索着在床底拖出一铁皮箱,死死地抵住了宿舍门。见它不再如先前一般哐当地震动,我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尽管如此,这一晚并不睡的安宁。
第二天,感觉也没啥变化,就是校园里的几棵高高的而又粗壮的白杨树被吹倒 ,其中一棵还被拦腰截断。听办公室的老师们说,昨夜吐鲁番市区一条街的围墙被风刮倒了一大片,一些地方还着火了,大火烧了一大片,死了两个人,一人失踪,据说失火是因为一家人的囊坑里的火没灭被风吹出来引起的。
只上了一节课,学校就紧急放假了,说白天还有大风。整个艾丁湖乡人心惶惶。
如此大风对艾丁湖乡的农业生产当然是一大损失。内地人在此承包的大棚很多也被掀了个底儿朝天。当然,修复大棚的无疑再一次成为“伟大”的艾丁湖中学的全体教职员工们劳动的对象。而我们,无疑又一次“荣幸地”站在艾丁湖乡的黄土地上,像奴隶一般被驱赶着,挥洒着我们淌之不尽的青春和汗水。尽管烈日炎炎,尽管路途遥远,尽管气温“只有”37度。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那儿离学校有14公里,周围一望无垠,除了一排排隆起的大棚,别无他物。大概附近就是茹仙古丽她们的村庄,不然,她怎么会看到我呢?
一下晚自习,孩子们就拉着我要我唱歌。我犹豫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唱什么,班长一个劲儿地拉着我要我唱《中国人》。正要唱,值班的老师来敲门,大概是喊学生们都回宿舍休息了。
被孩子们簇拥着走出教室,说说笑笑,走走停停。离别的时候,大家都一个劲儿地喊着:“冯哥哥,再见!”“哥哥,再见!”我也乐呵呵起来,回了一句:“好好好,妹妹们再见!快回去休息吧!”一边拍着每一个从我身边路过的小弟弟小妹妹们。她们这才欢天喜地一般,高兴地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她们是真把我当哥哥了,我也是真把他们当弟弟妹妹了。
自从那天努丽曼在教室里大胆地问我:“老师,我们可以叫你哥哥么?”之后,大家都喜欢叫我“冯哥哥”.那天晚上,看着她仰着头问我时极认真而又幼稚无邪的脸庞,我便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呀,当然可以了。”然后她就立即喊了一声“冯哥哥”随后接着说:“上课(的时候)你是我们的老师,下课(的时候)你是冯哥哥。”边说,边仰着头眨着眼睛思索着,好不可爱。
就是那天,下晚自习的时候,弟弟妹妹们簇拥着我走出教室。离别的时候,一人递给我一根木片,那是他们吃雪糕留下的,上面写满了字,有她们的名字,也有她们家的电话号码,还有诸如“冯哥哥,再见”之类的文字。她们似乎很喜欢送人礼物,吃完一根冰棍也绝不能浪费资源。写上满满的祝福,然后送给冯老师,或许是她们“爱护环境”的一种绝佳方式。
马上就要考试了,5月30号考汉语。对于她们来说,一个月似乎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但对于我,却一天天感觉到时间的紧迫。
岁月如梭。在艾丁湖的日子恰如这里的大风过境。我开始害怕,害怕一切来得太快,害怕自己会很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一群可爱的人。我甚至害怕有一天,当我孤独地坐在某个角落,回想起这一张张纯真的笑脸,却又永远地无法再见而怅然若失。
我坚信我会怀念这里,怀念艾丁湖的风,怀念艾丁湖的天,怀念这里的孩子们--我可爱的弟弟妹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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