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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行繁杂人世,善待周遭一切

安心这次是真的再也忍受不了了,酒至半夜,泪水倾城,一刻也不曾停歇。最后一瓶酒见底,她已经站立不稳,我扶着她,始终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安心的一只手紧紧地按在我肩头,她浑身酒气,眼睛通红,眼神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坚定从容:“这次,我真的要离婚了。”

安心结婚两年,而“离婚”这个词,连带这一次,我从她口中已听到五次,然而,这次,我却是信了,只是因为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今天的这些泪,都是为我自己而流,为这两年失去的不快乐。”安心不快乐,结婚到现在,她说从第一次吵架开始,她就不快乐。而她不快乐的原因,因为是唯一的邻居,巧合之下,我竟也知悉。

安心在婚前曾有过一段感情,不幸的是,他们最后不仅分开了,安心还为她前男友打过一次胎。安心的老公却是个典型的极度大男子主义者,得知这一切后,他就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忘记。

他的性格使他不得不在许多环境下,对安心生起一种厌恶。不管什么事,安心稍微和他有什么意见分歧,他就会把事情牵引到这件事上,只要安心一争辩,他就会拿起这件伤人致极的武器,直戳安心心底。

安心是在第一次感受到委屈不甘,嚎啕大哭后,对我讲了这件事,而告诉她老公,是在他们新婚前夜。

安心说,她是本着坦诚相待这个原则去做这件事的,她认为两个人既然要相处一辈子,就不应该有任何隐瞒和欺骗,尽管,那只是她遇到他以前的,只属于她的生活。她告诉了他,从不曾想过,换来的只是他的介意和谩骂。安心是个耿直的傻姑娘,她对别人的是真诚,对自己的却是残忍。

可安心又对我说,她从不后悔。不悔两年时光朝夕相对,不悔这爱一场,更不悔曾剖开自己,垣露得彻彻底底。

尘埃落定,故事也已结局,流年之后如狂风过境,凌虐吹乱的是安心的心境。安心不能释然,为什么,犯过错的人,凭你怎样真心实意改过自新,就是得不到原谅?

无独有偶,我的同学S,也遇到了与安心类似的情况。S是一个女生,性子有些生冷,外表孤僻清寂的她,不易接触,内在的她,有一颗敏感孤独的心。她是同学们嘴里的“冷傲做作““不近人情“,幸运的是,这样让人不喜的她,却还是有一个对她极好的朋友。

这位朋友到她身边,就如春风消弭凛冽寒冷,带来阵阵暖意,就如和煦阳光洒落花瓣,让花儿娇嫩多姿,就如潺潺溪水抚过干渴大地,给予生命活下去的机会。

是的,对S来说,那位朋友无异于就是那个挤破她暗黑生命,然后投掷出一束又一束光明的温暖天使。S的这位天使,不仅心善,人也美,美丽的人总会特别招人喜欢,尤其是那个懵懂的情窦要初开的年纪。

朋友很快就有了男朋友了,人的时间总是有限度的,朋友疯狂的喜欢着那个小男生,她迷恋他的一切,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多的时间陪着S,就算是有,也是一直对S诉说着她与他之间的种种。

她没有再关心S,当S感冒发烧,没有体力再上课,独自一个人架着昏沉沉的脑袋躺在宿舍时,她的来电,却是在询问S,男朋友生日该送什么礼物才好。当S把她们一起买的雪白的闺蜜装洗得干干净净,拿到她眼前时,她却是看也没看就扔在了床角,只顾着对S展示着她与他的情侣装。S剪掉了自己那一头飘飘长发,齐耳的短发在朋友面前,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撇。S忍着嘴,顶着烈日穿过大半个操场,汗流浃背,只为给她尝尝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可朋友望望S,远远的,只说了句“我都吃饱了,你拿着吃吧。”

终于,S和朋友越走越远,又是只剩自己一个人在这荒乱世间行走了,睡觉,吃饭,上课,S又开始觉得孤独,甚至比遇到她之前更孤独,得到之后再失去的痛苦,远远胜过从没有得到。

S憎恶着那个小男生,她始终认为,是他,横亘在她们之间,要是没有他……

要是没有他,这个想法始终在S脑海中挥散不去,于是鬼使神差般,她匿名给朋友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朋友的早恋就这样夭折,死在了S之手,至少,从开始到现在S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多年后的同学聚会,S终于再见到了她,她一点也没变,岁月似乎对她格外疼惜,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半分,圆圆的大眼,娇小的脸颊,微微一笑,两个酒窝就像醇香的酒,醉了S。

多年未见,一番交谈后,S得知她已经嫁为人妇,不是不难过,竟连结婚,她也未曾给S只言片语。

她的老公是某公司的经理,她自己混得也不错,在另一个公司是销售组长,谈笑回味当年,那位如天使的朋友说“真是谢谢当年妈妈那洞察一切的眼力,及时制止了错误的继续。”

话已至此,酒意微醺,心潮起伏,S望着朋友,总归是说出了那围困她多年的三个字:“对不起。”

S发自肺腑的“对不起”,并没有换来一句风度体谅的“没关系。”虽然朋友当时并为此做出任何反应。

事后没几天,不知是谁有意还是无意,一些传言开始在同学微信群里满天横飞,那些道德批判家,那些吃瓜群众,那么多人,竟都是站在朋友那边。

是的,S应了他们当年叫她的那些个词语,“孤傲做作”“不近人情”。仓惶间,她退了群,一如当年,她选择转校。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安心和S都犯了错,她们,一错再错,错上加错,便是万劫不复。但她们也是勇敢坦荡的,敢亲手揭开她们自己的伤疤来任人检视,只这一点,她们就值得被原谅。

有的时候,人们能很轻易的去原谅那些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却坚持着不肯给生命里有过交集的人一点好脸色。是那所谓的自尊心作祟,还是那不能被背叛的执念在叫嚣,抑或是那他们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某些情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且行繁杂人世,生活已然如此艰辛,多些体谅,多些尊重,放下戾气,善待周遭的所有一切,只要不是触及尊严与威胁生命,其他的,大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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