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春來的較往年要早。立春後,早晚仍舊透著寒氣,陰霾的天空裏不見光亮,河畔海棠花開著,樹枝間一抹一抹的暗紅與滿地的落紅時隱時現於陣陣飄散的薄霧之中,恰如一幅夢境。
晚飯後,與母親聊起她的表妹嘉芝嬢嬢,母親說嘉芝嬢嬢大多不太出門了,即使需要出門,過馬路時往往會惊恐地大呼小叫,先把過往車輛的司機唬住,讓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待司機們不知所措時,她才一邊叫著,一邊穿過人行橫道。這讓我記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故事;記得我上小學前,嘉芝嬢嬢是灌縣(現都江堰市)金馬中心小學校長。1960年,父親去成都公安部隊省總隊開會順帶休假,父母帶我們全家從藏區出來內地,那一年的整個夏季我便在金馬河畔的小學校裏度過。
五月裏,我們乘康定軍分區的客車從康定古城出發,夜宿二郎山腳下的爛池子兵站,次日經瀘定,雅安前往成都。清晨,成都平原開闊的田野籠罩在旭日的光芒之下,田間農舍竹林裏飄起渺渺炊煙,一輪紅日掛在地平線上,田野裏一望無際的稻穗翻滾如浪,令人心曠神怡。
抵達成都後我們在省公安總隊招待所(現成都市公安局辦公大樓所在地)住下。幾天後,母親回彭縣鄉下老家,我隨嘉芝嬢嬢去了她在灌縣的金馬中心小學。
金馬鎮地處岷江主流畔,江水彙集了青藏高原阿壩州的各條支流於此,經寶瓶口的分流閘口進入無數條泄流河道流向溫江,郫縣,崇州,灌縣,新繁。水流灌溉的地域就是著名的天府之國的成都平原,俗稱溫、郫、崇、新、灌。這裏是天府的米糧倉。
嘉芝嬢嬢的么弟叫嘉輝,比我年長6歲,在金馬中心校讀書,我們成了玩伴。夏季裏,熏風習習,蔗林覆蓋著岷江支流金馬河沿岸,沿河的柳樹梢上響著不停的蟬鳴聲,那裏是我們常去的地方。青藏高原的山脈與世界屋脊的第三極臺階止于此,高山之下,奔騰的河水夾雜著上游林場隨水放下的原木相互在波濤中撞擊發出陣陣轟鳴聲,響聲回蕩在兩岸的蔗林間,那響聲也撞擊著我們的心靈。
我們時而在河道旁的小溪裏打撈小魚蝦,時而在小溪裏戲水,玩著狗爬式游水。更多的時間是靜靜的坐在河堤上,看著洶湧的河水和感受著原木撞擊發出的震天的響聲。那時的心境無瑕,唯有任自然的景象去洗禮,渾然的感受著稻香、蔗林的氣息與寬闊的河面上漂浮的原木帶來的高原林場的奇妙的味道…… 這段時光常常回到我夢中。
如今,嘉芝嬢嬢也如同我的母親一樣年邁了,我也想起她的愛人陳叔。陳叔是我父親部隊司令部的參謀科長,與母親算是戰友。陳叔的父親曾是上海紗廠的董事長,早年去了南洋。陳叔1949年畢業於馬來西亞一個專科學校,1950年回國參軍,是我見過的最有教養,最有知識,待人最為親切的長輩。
陳叔也已不在,恬靜無染的金馬河畔早已物是人非,岷江河流早已沒有高原漂下的原木,但這些往事如同一段甜夢常駐我的心中。
2013.2.28草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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