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我心中最美的一本书。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打开记忆,阅读母亲,浏览那深深的母爱。
母亲的身材不高,与已经长大成人的我说话时,总是喜欢仰视着我。而我却认真而执着地在母亲面前坐下,以便让自己能够用一种近乎崇拜的姿态仰视母亲的脸。我认为自己必须保持这种姿态,否则就是对母爱的一种亵渎!对于母亲,我没有理由不去仰视,因为这是我心中深深镌刻的一幅图画——
那还是1976年的冬季,单位在大礼堂隆重举行庆祝打倒“四人帮”文艺演出。我牵着母亲的衣襟早早就来到了礼堂,并且很快钻到了最前排的位置。回头看到人群后面正踮着脚尖焦急寻找我的母亲,我禁不住有些自鸣得意。但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天我幼小的心灵第一次被伟大的母爱震撼了!
大幕拉开的时候,礼堂里早已被近千名观众围得密不透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到,危险正在悄悄地临近!正当我们为根本看不懂的节目欢呼雀跃的时候,礼堂的东北角突然冲出一条巨大的烟雾,马上就有人高喊:“失火了!快跑呀!”礼堂里顿时乱作一团,人们争先恐后地朝着狭窄的礼堂门口涌去。我也盲目地跟着大人后面往外挤,毕竟当时我还是个身单力薄的孩子,挤了许久才骇然发现自己仍然在人群的最后!我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当时“哇”的一声吓哭了。突然,我被脚下的凳子绊了一下,面朝下趴倒在地。刹时,无数只脚从我的身上踏过,除了本能地大声哭喊之外,我已经无能为力。旁边的大人们想伸手拉我,可是又被后面巨大的推动力挤压过来,面对浑身的疼痛和不断踩在我身上的、各式各样的脚,年幼的我突然看见了死神的狞笑……
就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上无形的重负骤然消失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赫然发现母亲正伏在我的身上,瘦弱的身躯有力的支撑着臂膀,她大声哭喊着我的乳名,让我爬起来快跑!可是我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看见从母亲背上不断踩过的脚和她额头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洒落到我的脸颊,我除了抱着母亲哭之外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突然,孱弱的母亲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力量的源泉,她大喊一声,拼着全身的力气居然站了起来,抱着我使劲朝前挤了几米后,筋疲力尽的母亲突然把我举过头顶,让我踩着她的头爬到了2米多高的窗台上。当我伸出稚嫩的手想去拉母亲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已经瘫倒在烟雾缭绕的地上,她竭尽全力地对我喊道:“别管妈妈!别怕!快跳下去!快跑!”面对此情此景,从小倔强得即使被严厉的父亲用皮带抽打也不愿流泪的我哭了。作为孩子,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失去母亲的恐惧!
直到父亲和单位的叔叔冲进礼堂把母亲抬出来,我才知道:母亲是跑出礼堂以后开始找我,当发现我还没有出来时,就不顾别人的劝说,开始往里面挤。由于朝外挤的人实在太多,她连续几次的努力失败后,硬是从仅仅只有40厘米高的铁条凳下爬行了50多米才进去找到我!从此,母亲就落下了一身的病,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也深深地镌刻下了母亲趴在我身上,用她瘦弱的身躯替我阻挡着疯狂人群践踏的一幕!
转眼快30年过去了,每次我与母亲说话时,都执意保持着一种仰视的姿态,我经常提醒自己永远地记住这一刻,因为这就是一个孩子用已经成熟的思想,仰视母爱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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