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给弟弟打电话，只是大概问了一下他们的安排，得知他们要提前两天去熟悉考场，其他的我不敢问的太多，高考是个敏感的话题，在它面前，谁也不能保持彻底的平静和淡定。他偶然提起高考后的班级聚餐，搬寝室的东西，然后回家，我听得出他平静语气背后不可抑制的兴奋与激动。高三以来，他头上渐渐增多的白发，告诉我他有多辛苦。虽然我有时候叫他在学校不要幸苦过度，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很酷的样子，淡淡地回答:“想太多，我怎么可能啊！”
奇怪的是，当时一心想逃离的高考，现在的我居然会那么怀念。我不由自主地搜出前年的高考题，竟然连一道题也没有印象，不记得自己做过，也不记得在考场上写下的答案。可它真真切切是决定过我命运影响过我高中三年的题。看到语文作文题目，才想起当年在考场上绞尽脑汁地思考然后糊里糊涂地写下了答案，找回了一点真实感。时间如此神奇，不论曾经你多么在乎的东西，高考朋友抑或是爱情，多年以后回过头看，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不留痕迹，难以辨认，你可能完全忘记它本来的样子，但永恒的是刻骨铭心的感觉，镌刻在记忆深处。
毕业以后，我和高考便没了千丝万旅的联系。我也曾是它的膜拜者和追随者，和千千万万的同龄人一起挤这座狭窄的独木桥，如履薄冰。睁着没睡够但有神的眼睛，像虔诚的基督徒，又像四处寻找食物的恶狼。高三那段时间，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暗暗地跟自己较劲。记得一件好笑的事情，班上的某男生每天打瞌睡，我们都习惯了，可有一天，他又焉了头，“咣”，从他那儿传来清脆的耳光声，只听到他恶狠狠地骂自己:“都什么时候就还睡。”同时也不忘给自己再一耳光。高考的压力把每个人都逼成了战士，在成绩最好的我们班尤其明显。
前几天，我梦到自己回到了高三，班主任老郑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生气地盯着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说:“你不好好学习，都要高考了还去耍个朋友。”我从梦中醒来，天已经大亮，六月份刺眼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滩光圈。我听得见室友沉重的呼吸声，我还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想起自己还有两篇论文没有写，还有两场大型的考试。我还想起高三我从来没有谈恋爱，只是高中开始的时候上课走神且悟性不高，所以成绩差强人意。老郑关注每一个觉悟不高的人，他每次把我叫到办公室去我都紧张到冒汗。我庆幸刚刚只是一场梦，没有真的被批评，又有点惆怅并茫然了，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小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傍晚等家人回来的无助和恐惧，我的骨子里怀念被老师关心的感觉和潜意识里努力的自己。
当年最后一堂考试，答完自认为还算简单的英语卷，天气热热的，我的整个人都在出汗，差点打湿了考卷。我坐在偏后的位置，每一个座位都隔得很开，有人在奋笔疾书，有人在呼呼大睡。做完了题，检查了一遍，我不敢东张西望，只好规规矩矩地望着前方。最后几分钟，监考老师也打起了精神，为结束无聊的监考暗喜。想到这的的确确是最后一堂考试，努力又痛苦的高中生涯即将彻底终结，我在心里默默计划起考后的行程，眼里放出光，差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但我表面上装得极为平静。我就这样在最后做完题的几分钟内陷入大喜之中，不可自拔。当铃声真正响起，我郑重地对自己说:“人生是你自己的了。”和其他同学一起走出考场，我看到每个人都如释重负，露出痛快的微笑，我们目前都没有担心高考成绩的好坏。和朋友走往寝室，我们步伐轻快，有说有笑。天依然闷热，没有因为高考的结束而轻易改变。我们彼此打趣说，就算以后分开了也要继续互相拖累。有人说，那么，谁知道以后是怎样的了。我们都沉默了，不再说话。我知道，未来也许是美好的，但我的未来不包括她们。
高考，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普普通通的一个词，我梦想过它抱怨过它，也为它战斗过也为它哭泣过，我狂喜过也失落过，虽然一切已成为遥远的记忆，但它在我的生命里曾占据了沉甸甸的份量，不可忘记。感谢高中那个那么努力的自己，一路荆棘也坚持到了黎明，虽然它不那么亮，还交织着残留的黑夜，但光总是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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