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抵达昆明。我背着行囊走到车站广场时。天还是黑的。广场人去匆匆。面目不明。扛着巨大的行李。蹒跚着暗沉的步伐。
而我已疲惫不堪。仰头试图寻找自助银行。在售票厅右侧往前的走廊里看到了取款机。走近时。却看到了也许是一家人。他们睡在里面。刚好占满了空间。着破烂的衣裳。破烂的鞋子。孩子肮脏的头发。蜷缩起的身体。我呆立在那里。然后转身。离开。生命随处展现出来的不幸。已成一种禁忌的光。你所持的对待只能是让它在缄默中消失。
我只好将行李寄存好。延着北京路往前走。清早冷冽的寒风。食馆里的热气蒸腾到大街上。有人蹲在路边呕吐。喇嘛背着一个小包裹消失在黑暗里。摩托车呼啸而过的鸣响。
我走进一间食馆。周围坐有三两人。木桌木椅。我叫了一碗雞湯蘑菇面。店主端上食物后。把冻得僵硬的手捂在大碗两边。走了那麼久。那麼遠。最後想要的。不過是昏燈下的一碗熱湯。
有人走过来兜售地图。我摇了摇头。已经很久不再带地图册。不過随心而走。走到哪里是哪里。不再定一个又一个的目的地。然后奔着而去。
走出饭馆。继续往前走。大部分店铺还未开门。昏暗的大厦像被卸落的空船。遗在人声之外,暂缓世予的浮躁。踩在枯叶上,清晰听到吱呀声,像赴约而来的緩緩言语,另身心都静定了下來,只为听它与我相會時的娑婆。
偶尔看到几个人。坐在阴影里。低头不动。汽车刺眼的灯光。迅疾而过。
而我已觉得疲憊。只想找一个地方坐一坐。哪里都好。
於是走回到火车站广场。坐在台阶上。等着天亮。有人坐在行李上打着瞌睡。兜售地图的人,不断游走在匆匆行人间。永远重复一句話。“要地圖麼”。不管被拒与否。就像等待幸福的人。等著一句肯定。
有个女子走过来说。“给我拍一张照吧”。便将相机举过来。我接过。看著她站好姿势。按下快门。背景是巨大的公牛及车站大楼。
她收好相机。我們便走到台阶上坐下。她說“我等一下就坐上开往大理的火车”。
我转过头。看到她浓密的长发。灯光照在她脸庞上。皎洁得像满月的清辉。眼神明亮。
我轻声说“过两天我也会去大理”。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说。“你若去滇池。早点去”。
我轻声应答。“好”。
她笑了笑。望着我的双眼。说。“你的眼神这样宁静。”
之后挥手告别。
在路上的相识着实好。随缘离散。感情无拖欠。不望日后会相聚。
我去等公交。天色渐渐亮起来。人越来越多。当地人黝黑的面容。头发油腻且乱。双眼隐藏坚定的光茫。略略低头。沉默并且隐忍。这种特质。使他们与外来人有某种区分。而这里的女子。即使肤色黝黑。也有一种秀美。
车子来时。所有人涌上去。每个人都在抱怨。挤死了。可依旧不停的挤。巡警在后边喊。小心钱包手机。一个人背包的带被挤掉。转过身破口大骂。没有人理他。每个人都要上车。这就是这个城市给我的印象。
未到八点。便来到了滇池外的住宅。这里全是老式店肆。巷子窄窄。长长望去都无人。无一肆开门。我渐行渐去。时有鸟飞来。落枝落檐。后有日光也来。木窗木门幽静深深。
而我已洗尽一身戾气。免娇嗔。不多言。不相怨。
随后拍了些照片。离去。
步行去到了滇池。已有许多人。晨练或游玩。我沿池畔去。望见了无数的海鸥。在水云间飞戏。我坐在池边的木船上。静静望着。此刻,篮天,白云,鸟,行驶的船,拂柳的倒影,一切都显的天清地远,时日随人相忘。
于是。误入藕花深处了。也不枉。
有人拿来面包屑喂海鸥。远远抛去并杂呼啸。惊起一摊飞鸟,飞掠于水上。像一束惊开在人世的花,瓣瓣尽己之欢。
我不停的拍摄。为这相会之间的彼此导向及突破。对于巨大的美。能有的只是感激与沉默。
我想起今早邂逅的女子。也许她也领会了这恰逢的美。
而后我再回来。这里的飞鸟已飞走了。这些因缘会聚。如花儿只一期。不等人。不等约。过后即辞去。
第二日。去翠湖。
在翠湖南路。看技术馆里展示的老式建筑模型。一砖一瓦,别在绿柳巷间。紧闭的大门,仿佛只待一推的吱呀声,便可生起人间炊烟,有棱有角,缓缓圈养着世代。我慢慢的看过去,头抵着橱窗,吸入这远年之息。于是。身如无我般,寂静在我身里。
晚上在旅馆睡觉的时候。把证件钱包压在枕底之下。旅馆走廊深深。晚上有人奔跑。吵闹。尖叫。有时听到敲门声。我望着门不出声,而后寂静,无人再来。旅馆的佣人坐在服务台下织毛衣。面容黝黑及坚定的神色。有时看到她们在走廊里行来行去。像寂静的幽灵。
第三日。清早。随意去逛一些小巷。
喜欢环城南路的西式民居。干静。暖暖的阳光拢于其间。街道幽静。偶有几个妇人推着婴儿车。缓缓走过落满梧桐叶的街道。消失在转角巷口。有人在窗口晾晒棉被。这种种温暖让人心存眷恋。
突然想做一个温暖的女子。遇见一个温暖的人。
午后行入讲武学堂。在里面的一间老店。看到壁上挂满了字幅。毛笔字总是一种奢侈。洗砚,磨墨,狼毫轻蘸。落笔时,是一种行我之机,再抵无我之玄,字才脱窍而达己眼之外。这其间不可间断,要一气呵成,才能得着本体一刹间的心生万千。束于壁上,一行一行间,渡人眼内苍海。
我站在柜台前。翻着一本画册。是当地画家于云南的水墨写生。一页一页,慢慢看过去。像一步一步,挪出己心方圆,入于该处。店主在写字,低头,手动于尺素间。人去了,人来了,不过是一阵手起字落间。入了眼,也出了心神。
在店里找到一本老书,是草书与小楷的对照。我低着头,无声辩读,相看良久。似心内有一个影子,一招一式,予我入来指点。认不出来时,便翻至小楷,一点一点辨认去。手拈于书籍,一页一页,不会身后声声人人。
我继续行走。一路又一路。
想起一个女子对我说。“内心得有多强大,才经得起悄立市桥的孤寂”。
我笑了笑。不予回答。人事万象,谁能入耳,并于话间。而我身过的迢迢山水,一眼一目,只合得来我的轮廓。
在旅途中,一直想起他。身系着万万千千,只为于内间,那一处静寂的真谛,是我于人世的笃定。
晚上在北京路买了两个烤番薯。用牛皮纸袋装着。暖暖的。在小面馆里叫了一碗面。给一人发了一句话“人生天地间。而我,已忽如远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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