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繁忙的一天如潮退去。他一如往常去了菜场,买了肉馅和饺皮,刚好女儿也下班,父女俩开始研究水饺,如何把饺子做的形美味美,确有无数讲究。
美味的晚餐结束后,女儿去了超市,他一个人出门散步。城市还淹没在喧嚣中,滚滚的车流,如水的人潮,汽车的尾气,扬起的尘埃,混合在空气中,路边阅报栏中,“如何让雾霾远离我们?”的大幅标题十分耀眼,他呼吸呼吸,依旧感觉费力。但今天确实是一个PM2.5不高的日子,天空不算清朗,但半弯月亮仿佛戴了面纱,依然朦胧地亮着。
他沿街道往前走,心中却没有一丝怨恨,看着车水马龙和跳广场舞的人们,他甚至感到从未有过的诗意。他想到远在家乡的母亲,年事已高,去年此时正在住院,今年来电说身体无恙,就是腰还疼,做不了事,但还有什么比母亲身体无碍更让人欣慰?他想起妻子,老来找到自己喜爱的事业,每天乐此不疲,仿佛重回年轻,还有什么比这种状态更让人欣喜?他想起孩子,大学毕业工作稳定,自我加压,挑战未来,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
他想起远方的朋友,他们在商海搏击,不气馁不服输,不断改写人生,还有什么比这种态度更让人欢心鼓舞?他想起工作,虽然琐碎,虽然有各种困难,但一次次都跨越了障碍和坎坷;他想起收入,在这个城市不过是一个打工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不算富有,但也过得有滋有味,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他甚至想起乌克兰、叙利亚、也门,那里的人们,此刻也许正在逃避战乱,也许正无家可归,也许正为一日三餐犯愁。
不远处是一条护城河,河面不时飘来一阵阵难闻的气味,远处的楼群依稀明灭,灯火暗淡蒙胧,即便这样的生活环境,他依然感到莫名的心安和轻松。
一路走来,人生似乎被不断的烦恼包裹,学习工作结婚生子,社交医疗,房子票子车子,孩子入学,照看父母,处理上下左右关系,维保个人世界家庭世界朋友圈,似乎每天都在处理纷繁缠绕的困难和矛盾中,难得有一刻的空闲和安逸。而此刻,这一切似乎暂时远离,花在盛开,柳在变绿,高低远近各自相安,意识里没感到袭来的某一种压力,于是在这个春天,一阵又一阵轻风从心灵荡过,尽管世界并不太平,环境不随人愿,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在远处等候。
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感觉和状态,没有烦恼,没有牵挂,心灵平静,时光就成为享受,日子慢慢生出一种愉悦和香味。这是一种了无牵挂,想无所想的状态,似乎远离束缚人性的权力、金钱、财富。走在街头,淹没在人群中,没有行使权力后的淋漓,晚餐没有酒店的豪奢,帐户上没有让人任性的数目,产权上没有撑腰的门庭,可是,看街、看人、看天、看月、看景、看心中,却是这样的明朗,没有雾霾,没有恶臭恼人,近乎完美。也许又是一年春好处,季节对心灵的启迪忽然间超越了一切,有了坦然,有了发现。
或许,在追求者眼里,这是平庸,在逐利者心中,这是堕落,在严谨的书中,这是散漫,在欲望的世界,这是自满,在思想的天地,这是浅薄,甚至是人生无力无为。然而,领略人生况味,云霓四散,岁月晴好,风从水面吹来,他感到无比的惬意,一切安好,还有什么生活如此恬淡美妙?
晚风中已没有一丝寒意,街头,经营了一天的商户三三两两围坐一起,几碟小菜一杯水酒,浓浓的香味从角落里飘来。他们肆意地谈论说笑,浑然不顾嘈杂暄嚣埃霾,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平淡,这就是百姓生活,这就是生存状态。
回到家中,他看了一下运动手环,共走了7000余步,在独想的世界却走了很远很远。
离休息时间尚早,他旋开音乐,城市的高处,美妙的时刻再次来临,在舒缓的旋律打开书本,那一行激越的文字跳入眼帘:寻找改变世界的人。
他笑了。无需。改变世界的正是自己,他找到,发现生活很好,世界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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