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菩提树下叶撕阳
昨夜一场小雪,清早醒来隔窗下望,已是新雪初停。放眼世界满目洁白,唯有一幕天穹深蓝,星月隐晦,寒夜将尽未尽。偶尔小风卷过,枝上簌簌落雪,勾勒出斜风形状;一地积白,雪光隐约竟照明了街景,无怪古时可借之夜读。
天幕渐蓝,晨风轻柔如呼吸。远处数声钟响连绵传远,在清冷空气里悠悠消逝。红日未出,赤霞先染,天地寂静里不知从何忽来一片幽然香,无端令人想起五月的槐花。楼下的小姑娘被母亲催促着早起,有模有样地拿着腔调临窗朗读:“冬至至后日初长,远在剑南思洛阳。青袍白马有何意,金谷铜驼非故乡……”
回忆无端涌现,清脆的朗诵声似乎时光轮转回落,向十年前瘦小的身影重叠。恍惚是我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捧着书一字一顿认真地念:“故国春归未有涯,小栏高槛别人家。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妈妈,为什么是残灯呢?他家里很贫穷么?”
“残灯,不是灯坏了的意思啊。”母亲站在旁边听我朗读,闻言不禁一笑。
“那是什么?”我不解道。母亲摇了摇头并未回答,拿过书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首诗问我:“这首会吗?”
我接过书,一字一字认真地读给她听。五月夏风吹拂过母亲温柔的眉眼,日头被错落的树枝分割成无数片,母亲的披肩上便缀满了细碎如星的金色流光。奶奶远远坐在另一棵树下摇着蒲扇,膝上卧着花猫,似乎快睡着了,又似乎在看着鲤躲在我们,眼角满是温暖的笑纹。
虫鸣声悉悉嗡嗡,不远处石池里荷花亭亭玉立,锦铺开的莲叶下相戏,不时有蜻蜓点水掠过。书声朗朗回响在寂静午间,“残灯”的疑问早被我忘于脑后。时至如今,我也不记得母亲后来究竟回答与否,却无意识地记住了飘落一身的槐花香。那分明充满嘈杂声的记忆,也无故静谧起来,仿佛凝固不动地封存住的时光。
鼻尖忽然一酸,将我从回忆中拉扯出来。我揉了揉脸颊,发觉手也冻得发僵了。楼下的诵书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更无从寻觅不知何来的槐花香。东方金光流溢,金红云霞染满蓝天。
天亮了。我关了窗,在温暖室内渐渐缓过神来。回忆骤起莫名,再一回想当时诵读过的诗句,更是模糊不清。却依稀地明白了,五更惆怅、孤枕梦回间,为何要一盏残灯照落花。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策马西风绝音尘,岁月如梭不可追。
高秋归南双行雁,落霞孤照影伶仃。
长歌一曲乡音远,独伴离人是槐花。
引用:
冬至至后日初长,远在剑南思洛阳。青袍白马有何意,金谷铜驼非故乡。——杜甫
故国春归未有涯,小栏高槛别人家。
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司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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