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有打电话回家,今天一早他就来电话了:“昨天怎么没有打电话?”
我随口说了句和某某在外面办点事,回家迟了,一边跟他说着谎,一边无所谓的转着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谎说得太顺溜,因为我知道他会相信,他从来没怀疑过我的任何话。
果然,他停止了追问,继续新一轮的教育——无非就是一些做事情要有责任心、待人处事要对得起良心、生活上要让爸妈放心之类的话。
虽然每天这样我已经听了好多年,但还是忍着性子的听了一会,再找借口挂了电话。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太有主见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会犯错。他也是知道我的,否则他才不会要求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儿还每天都要打电话给他报告行踪。
小时候不懂事, 在内心深处我很怕他,我把性格上的叛逆、随着成长接踵而至的许多困扰都归咎于他的专制,但是现在我知道这就是爱,他把他一生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尽管我总是不停的做出让他伤心的事。
上大学的几年是我的逆反心理最重的时期,害得他几次决定要把我转回老家的分部去上,我因此更加怨他,更加理直气壮的放纵与任性。所有他禁止过的我都一一违反,所有他不屑一顾的我都深表认同。其实我明白他是为我好,怕我受伤害怕我走错路,可是我不愿意,每一步都走的那么中庸,我就是想试一试,就是想逆了他的愿。我总想在最终妥协以前,多尝试一些生命的可能性。
为这些特立独行我终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包括自己承担一切的后果。其实有段时间我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孩子,他不知道我的一切遭遇和想法,他不知道我有时心中有多孤独害怕,也看不出我的言听计从有几分虚假,他不知道我受着怎么样的煎熬还依然快乐的回家,当他知道一切之后,他失控了,他一改往日的暴怒,几乎是哀求我听他的话,但是我又一次没听他的话,又一次固执的走上自己选择的路。血浓于水,被我伤得体无完肤的他,强忍着伤心与无奈,笑着接纳我的一切,收敛他的专制与张扬,做我背后最大的支持者,继续说着觉得必要的话,做着觉得必要的事,我接受着,感动着。
这么多年,他对我不计回报的付出,不加思索的回护,而我却一再的躲避与不奈烦,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残忍与无情。我可以为爱人妥协付出那么多,等待那么久,却从没有想过,为他牺牲一些放弃一些。仿佛他给我的都是他欠我的,而我能给他的回报,却又那么少那么满不在乎。
外婆说我一出生,他就抱着我说:“是个女儿,太好了!太好了!”他给予我生命,还有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而我,我能给他多少时间?在我自诩宏伟的人生蓝图里,有多少是属于他的空间?我只顾着自己个性的完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生命已因此作出了多少牺牲和改变,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想起两年前看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剧中的母亲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她想再和自己整天忙碌不见踪影的女儿多说一会话,如同一个要远行的母亲,总是想再陪陪孩子。女儿说“妈,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有的是时间!”,于是她不再多说什么,一直深深的看着女儿放心不下,说了一句“明天天凉,记得多穿件衣服……” 想着想着,躲到无人的角落,我痛哭了一场,平静下来后立即打了个电话给他,他一接电话就说:“吃午饭了没?要按时吃饭。咦,怎么好像有点感冒﹍﹍”他又开始唠叨起来,但是这一次,我没有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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