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画,破损越来越严重,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欣赏自己的作品了。只是细细看来,触目惊心。
那一张张都是我七八年前的习作,也是仅存的作品。当年,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画室永远灯火通明。老师在黑板上范画,我和同学们在背后各种小动作;素描画得实在枯燥无聊,就蹲在角落里削铅笔,从HB削到12B;为了出去透会气,硬生生把七块大调色板正反都涂满,然后叫上好友,在零下七度的夜晚,站在水池边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聊天。
当别人在抱怨寒暑假怎么如此无聊的时候,我们依然抱着铅笔袋和颜料箱。为了单招考试,连过年都在全省各地流浪。冬天的风啊,我们十几岁的肩膀,背着厚厚的画袋,左手提着工具箱,右手颤抖着拎着行李,在拥挤的火车上避让不及,在一望无边的人潮中打着冷颤排队。要说理想,就是希望能够考上个好大学,至于什么是好大学,为什么要上大学,我们并不知道。
初学画时,一窍不通,于是只能比别人更加努力,而所谓努力,就是练习更多时间。终于,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开始自以为是,就像那个时候大多数人一样。直到有一天,当我漫不经心地在四开的大纸上构型的时候,老师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这狂野的作风很有大师的风范啊,但是大师绝不会把牛画成马。当我搞不清几种颜色混合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的时候,老师大笔一挥,在我的画纸上写了四个大字,“梵高后期”。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梵高是个画家,原来世上竟有那样的向日葵,竟有那样的星月夜。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老师并不是在夸我。
终于,如愿考上了大学,又如愿本科毕业,却越来越搞不清当年为什么要学画画了。我还记得狗胜子在宿舍单曲循环的《红玫瑰》,我还记得兽兽暗恋静静,偷偷把画架搬到人家旁边,结果被人直接拒绝,在宿舍没事就唱《不分手的恋爱》。我还记得把手机铃声设置成《断桥残雪》,戴着耳机听《哥只是个传说》,学关谷神奇讲话逗喜欢的女孩子开心。那时候偷偷在厕所抽根烟是最快乐的事情,看到漂亮的女孩子都忍不住追求,就算失败千万次,也不会觉得悲伤或气馁,因为那时满是爱的勇气。直到现在,故事里的人都成家立业了,我才猛然觉得,原来这就是青春啊。
可是,我作了错误的决定。在布置教室环境的时候,把这些对我来说很有意义的东西展览了出来。学生们哪里懂得欣赏,最多只是一句“哇!”更有些极其没素质的学员肆意损坏,这些画也变得残缺不全,最后换来家长一句“多少钱赔你就是了”。要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不是用钱就能够补偿的。学习,还是先从学做人开始吧。
而现在,我打算把这些画全部撤下来,重新修整,然后装裱,挂在我自己的卧室里。如果在全世界都是流浪,那我孤芳自赏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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