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狗婆是我老家的一个亲戚,憨狗婆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因为最小的一个儿子小名憨狗,所以我们一直唤她憨狗婆。如今每每回老家,常常会见到相隔两家的憨狗婆,而每每憨狗婆总是远远的笑着喊着我的乳名:红娃,回来了!
前一段时间,小姨嫁女,我们前去参加婚礼。(小姨和我们同村)我和姐姐妹妹相约着给小姨200元礼单。那天,遇到憨狗婆,她远远笑着喊着我的乳名:红娃来了,我答应着上前寒暄起来。待我们准备向小姨家去时,憨狗婆喊住我:红娃,你过来一下。我有些惊奇的随着憨狗婆走进她的家里,家里还是三十几年前的老样子:一进门,一边是油黑发亮的案板上放着几个碗、碟子和面盆;一边是锅台风箱连过去是她的火炕;火炕上铺着凉席,炕头支架上有个红漆发亮的木箱。憨狗婆爬上炕,揭开凉席,在凉席底下找了一会,找到一些钱来,她取出一张崭新的20元人民币给我,而后又一张一张数着几张1元的人民币,一股脑给我,说:你姨家嫁女,给我捎个礼性。我接住20元的一张,急忙说:婆,行了,20元行了,那几张留给自己吧!憨狗婆笑了说:也是,那张新新的!出门时,我问憨狗婆:吃了么,到我姨家吃一点吧!憨狗婆不好意思说:不去了不去了。
告别憨狗婆,追上我的姐妹,我感慨的说:憨狗婆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我们不妨逢年过节的到憨狗婆家转一转。姐姐不屑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忘了他们当初是怎么欺负我们父亲的。
说起来,憨狗婆的丈夫憨狗爷是我爷爷亲舅小老婆的儿子,虽然他小我爷爷许多,其实比我父亲大不了两三岁。听说那时,爷爷和他的舅舅一起从河南老家逃难到陕西,爷爷奶奶,和父亲都挤在爷爷的亲舅家里,爷爷常常在外给人家打长工,而奶奶父亲则在父亲的老舅家混一口饭吃。憨狗爷大我父亲几岁,常常指使者父亲干这个做那个,憨狗爷好歹读了几年书,而我的父亲愣是一辈子大字不认识一个。后来农业社里,憨狗爷是大队干部,憨狗婆也很能干,在生产队里是个妇女队长,而父亲始终没有得到他们的好处。再后来责任制了,我们两家的田地相隔不远,不善耕作的父亲不知挨了憨狗爷多少白眼。小小的我们看在了眼里记在心里,希望有朝一日报这个仇。
不等我们成人, 憨狗婆的几个儿子相续长大,憨狗爷给老二谋划了个铁木社上班的差事,老大老三有了意见,憨狗爷和憨狗婆借了一笔钱为三个儿子风风光光结婚后,落得三个儿子都不想还债都不理彩了他们的父母。憨狗爷和憨狗婆的日子一年年艰难起来。八年前的一段时间憨狗爷有病三个儿子没人管,憨狗爷硬是一天天憔悴着,不久去世了。
其实,整个事情中,憨狗婆并没有什么过错。
没有了憨狗爷的日子,孤零零的憨狗婆更加信奉她的基督教了。每逢周末,憨狗婆和外村的几个老妇们一起赶到七八里外的街镇上做礼拜,平日里她也不像村里的一些老人打麻将耍纸牌,她是一门心思辛苦劳作,老两口的几亩地给了儿子,憨狗婆将家周围的空地都开垦着种了庄稼,这样不用远远从田地里倒腾。虽然这只有几分地,但每每秋季里:我们可以看见憨狗婆一个人用着原始的耕作方式,一行一行的拉出地沟,种下小麦,一行一行的烧水施肥,最后一镰刀一镰刀的收获,自己一棒子一棒子捣碎,一簸箕一簸箕的扬起;到了夏季,憨狗婆用?头一窝一窝的挖开,一颗一颗玉米撒下,一小笼一小笼的提回家,最后一颗一颗从玉米棒中数下,磨成玉米粉熬粥喝!
到了小姨家,特别拿出憨狗婆给的礼钱,小姨惊讶的说:这个憨狗妈,真是的······;当我们坐上客车离开村里时,远远看见憨狗婆挤在人群里,兴致勃勃的看着小姨女儿穿着婚纱登上迎婚车。从她那久久的笑容里,能看出她心里对新人的默默祝福。
不知道再见到憨狗婆,她会怎么样?只默默的希望下次回老家,还能见到憨狗婆,还能远远看到她的笑脸,还能远远听到她喊着我的乳名说:红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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