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雷公雨婆累了,下了三天三夜接连不断的大雨小雨之后,傍晚终于歇下来。解放大道的天空苍苍茫茫,大片大片墨淡的云涌过高楼,向着风流的方向游去,如过江之鲫。从站台仰望云天,似乎感到脚下的街道朝身后退去,雁城象天河里一条离岸的舟,而我是只有些晕船的水鸟。
101公车已经开来,身旁的旅客奔向车门,鱼贯而上,投币,抓住吊环,踏着坚实的车地板,一溜烟就逃离了这街雨意料峭的寒春。我不急着赶回家,也不在意寒冷,还舍不得走,大片的墨云牵住了我的神魂,我愿和它多呆一会儿,相看两不厌,云与人皆闲,这是一份如何的适意。心中升起一首许久未曾唱的歌曲:问彩云何处飞,愿乘风永追随,有奇缘能相聚,死也无悔…那是我挚爱的歌星邓丽君的歌,她问的是彩云,我问的是墨云;她问一生的姻缘,我问此刻的相守,她的歌声响在我的心里,我的歌声落在墨云之外,只有意识流才能感知到。
昨晚天气预报卫星云图上看到,除了新疆、西藏以外,绝大部分中国的领空全都属于墨云的运动范畴。它们从北向南涌来,由南向北涌去,既可入世成雨,轰轰烈烈激起人生的浪花,又可出世成风,做一个飘泊自由的舞者。一如书家的墨汁,浓蘸淡洗,宣纸一换,提毫之际,又浸染出另类的五色来。忆起一个国画家朋友说:中国画之所以能独步世界,一个重要因素,是画笔——毛笔的“柔软”。画家由于做足了“柔软”的文章,才历练了技法的高低,得到笔墨的情趣。难怪乎大自然是最高明的艺术家,深沉而广博的天空从不说话,却借以片片墨云表达最柔软的情怀。正在我心动之际,那片最大的墨云已如柔苇般漫卷过中山南北路,朝着湘江上空飞去了,留下我且行且思且追星般地忘我……
夜幕四合,墨云的影子淡出了视线。风,吹不醒三月雁城的迷离。多雨的、婉丽的江南,雨意又悄悄蒙上人们的眼,四周已经举起了伞的世界,无声的赶路的人,有声的赶路的脚步,无声的雨,有声的雨滴,都在制造一个思考的氛围。一滴雨珠落进我的脖颈,好冷!我遂感到此时世界的寒凉,逐撑起一把伞,撑起一个人的遮雨轩,向着回家的东路折回去。花影雨滴中,我的影子被路灯渐渐拉长,又渐渐被过往的脚步纷乱地踩碎。在一片恍惚的光影里,我缄默、缄默着,穿过夜色渐浓渐深的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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