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洁净安适,阳光浓烈炙热。我深居简出,停留全凭心情牵引。偶然,会在街边撞见一枚蝴蝶,扑朔翅翼,寻花的踪迹。偶然,在最繁闹的菜市口遇见些拾荒者在众人膝下,需索些钱。小县城原本也有困顿的拾荒者,但都归置在九龙敬老中心去了,在那里他们终结了动荡颠沛,安然度过余生。
只有一位老人,她孤家寡人,离群居所,不受束缚,手持拐棍,到处游走。将所有的行李披挂一身,仿佛,随时随地一敛裾就可绝尘而去。她不擅长开口乞要,除非异常饥渴,她会对人说:给点吃的,我为会你转经。很多时候人们会在寺庙或是深山中遇见她。确信无疑,她在转经,口里却不懂半点念诵。因此,人们称她为洞窟(转经轮)婆婆。她从不在室内起居,每晚必定要守在空旷的天地间看着天上的星星入眠。这样她便睡得安稳、踏实。她就是这样的自然而然。自然而然的出生,自然而然的落魄,自然而然的乞要。
每天上班途中我都能够看到她,身材矮小,蓬头垢面,静默的落坐在一个角落。周身堆垒起行礼衣物,像是一个会转动起来却停止不动的转经轮。偶尔我会递给她些散钱,她不会马上接住,她会先抬头看我的脸,长久的、专注的仿佛要把我的心一并记住,这才接过手中。靠近她,她周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不洁的味道。这原本不会构成我对她的鄙视或嫌弃。这是一种生命存在的味道。一种自然而然的味道。一些小孩儿从她身后靠近,用棍子打她,她不恼怒,她会放下手中的拐棍起身做出欲追赶的样子,孩子们会一哄逃逸,她便又坐回原地。有时,她会把施舍的钱拿出来数数,那只是几张寥落的纸币,抵挡不住几欲饥寒。有调皮的学生会一把给她抢了去。她也不追赶,只是立在原处,面无表情,失去和得到一样端然。这样会让我心生疼痛。在她不远处一位躬身驼背的老妇人正赶路经过,一只街边的狗有恃无恐,不靠近却紧跟其后不停的咬,那叫声凛冽,让人生厌。老人显得局促、忐忑、尴尬。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谁去劝住那只狗,告诉它,这老人原本没有过错。然而狗是畜生,不得要领,于情于理可以体谅。
或许是忙于琐事吧,好几日没有顾得上张望洞窟婆婆,婆婆却不在原先的那个角落了。问起路人,说是有传言她疾病过往了。这位守住星星入睡的老人。我仿佛再也看不到夜空的星星一样的忧伤、怅惘。
几日又过去了,眼前偶然撞见洞窟婆婆的身影又在原来的角落,寂静落座。我快步走到跟前证实,那发肤不洁的气味迎面而来。心里一阵惊喜,我以我对她唯有的方式递过几块散钱到她跟前,为此刻她从显我眼前的奖赏。婆婆依旧先抬起头望我的脸,一脸茫然。她接过钱说:我会为你转经的。婆婆一直都是在为别人转经吧,所以自己落魄不堪,只满足于一定要守住星星入睡的人生信仰。
婆婆长期落座的角落有个杂货店,那老板见到我施舍便凑近我说,这人啊,还是有好人的。前几日洞窟婆婆不晓得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大便失禁,整个裙裾全部都弄脏了,所有经过的人都掩鼻过往,唯有一位穿着讲究的小伙子路过,见婆婆一身不洁便迅速的去买了一圈纸巾将婆婆全身上下擦拭干净,然后抱到一处洁净的地方,买了崭新的衣物为婆婆更换。最后报了巡警,巡警把婆婆送往养老中心。吃了药物婆婆身体无恙,于是此刻我又得以见到。
心里很是感慨,是谁呢?具备这样淳厚的品质,为婆婆挪一处洁净。那行为是那么自然而然,遇见了就去做了。然而不是每个人遇见了都会去做。这人是谁呢?我问老板。老板说自己也不怎么认识,只是记住了,改天若是遇见会指给我。我想,他一定没有什么惊人的摸样,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个人吧。我自然而然的生出心意,想对这人说声:谢谢!你把人做得那么好。想借洞窟婆婆的话言诺给这人:我会为你转经轮的。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shrj/show/16456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