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失去母爱的蓉儿,从天堂掉进地狱,从此过着噩梦般的生活
题记
六十年代末,农村人的生活普遍贫穷,家乡有句俗话,叫一年糠菜半年粮,那时的粮食产量很低,小麦亩产只有三百来斤,除了交公粮,一个人一年就分一百五十斤左右的小麦,主要生活也就靠一些杂粮,红薯,红薯干,还有野菜。
母亲走后,嫂子把八口之家的沉重家务 ,全部撂给了青春稚嫩的蓉儿,还要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她的恶嫂嫂。
农村没有自来水,吃水是从百米以外的水井里挑的,井很深,大木桶打水就是男劳力也很费劲,身单力薄的蓉儿,挑着两桶水总是歪歪扭扭,趔趔趄趄,挑到家只剩半桶了。
做饭都是烧柴火,厨房里黑漆漆的,只有每年的腊月二十四才会把厨房扫一扫,平时房顶上都挂满了象墨染一样的灰提溜儿,农村人叫它黢灰,风轻轻的一吹满屋乱飞,一个人做饭,顾着上,顾不着下,柴火填多了,就会冒着滚滚的黑烟,填少了,还没顾着切菜呢,火又灭了,还得去吹火,一吹就是一脸灰,就像唱戏的三花脸儿一样,用力小了,吹不着,用力大了,突然会嗞啦一声把头发烧焦,蓉儿每顿做好饭出来,总是灰头土脸,道道黑色的泪痕,不知道是烟呛的,还是哭的。
嫂子从没有下地干过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过节,其他的时间都是变着花样儿吃小饭儿,总在大家都上工干活的时候,蒸白面馍,蒸好后赶紧锁在她的柜子里,偶尔两个小兄弟看见热腾腾的白馒头,馋的他们垂涎欲滴,忍不住多看两眼,被嫂子看见了,迎来一顿臭骂。
父亲偌大年纪,整天拼死拼活的干活儿,即便是生灾害病也从没有享受过特殊待遇,实在吃不下饭的时候,就用盐水泡点黑窝窝吃。
最让蓉儿为难的是,嫂子本来每天吃小饭儿,可到了做好大家饭的时候 ,如果不喊她吃饭,嫂子就会骂人,妈了个x不喊老子吃饭,如果喊她吃饭,换来却是白眼和臭不理,再或者就是说喊啥里喊,贱东西!
农村没有一家人围在桌上吃饭的习惯,一个村上总有几个自然的饭场儿,住的近的邻居,都端着饭菜出去上饭场儿,也不要凳子,圪就(蹲)地上,大家围在一块儿,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吃着,说着,笑着,还时不时的有人扳个凉唔(笑话儿)看看谁能笑得把饭喷出来。
嫂子每缝吃饭的时候都会站窗前往外看,运筹着脸上的不明怒气,看着一个个都端着饭到外边饭场儿去了,等到蓉儿端着饭碗出来的时候,嫂子就会从她房间出来,怒气冲冲,楞起她那三角眼,手指着蓉儿,什么难听就骂什么。骂完之后,就跑到她干娘家得意洋洋的显本事,娘,我今个又没让那鳖妮儿吃饭,我也不夺她的碗,就是不让她吃饭,省下好喂猪。
母亲走后的第二年秋季,刚刚收罢梼黍(高粱),那天中午下工回来,蓉儿做好饭,先给父亲盛了一碗放在堂屋的神台上,(堂屋后墙正中间的泥巴垒的台子,中间敬的灶王爷和灶奶奶)回头去叫哥嫂吃饭。
蓉儿站在嫂子卧室门前,看看哥哥正站在柜子上,哥,嫂子吃饭吧!蓉儿喊着。
啥饭?哥问。
面条。蓉儿说。
哦!这么快可做好了?哥说。
嗯!蓉儿回答。
我想搭个顶棚,把这些梼杆(高粱秆儿)都蓬上去,行吗?哥哥说。
嗖的一下 , 蓉儿还没来得及回话,被吓了一跳,嫂子搬起一捆儿尖尖儿的梼杆,猛力的朝着她的脸攒了过来,亏是她机灵往后一闪。
哎吆你慢点儿啊!蓉儿轻声的说。
眼瞎了你站那儿, 嫂子恶狠狠地说。
轻易不说话的父亲,正在吧嗒吧嗒抽烟,见此情景,霍的一下站起来。
噌的一声,哥哥也从柜子上跳了下来,两个人同时盯着她问,你要是把她眼扎瞎了呢?
嫂子先是一副理所当然,继而狡诈的一笑,然后那扭曲的脸上,两眼放出凶光,咬牙切齿的说,其实就是想给她眼扎瞎,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老父亲气的浑身颤抖,脸色腊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哥哥怒不可遏,破天荒地扇了嫂子一巴掌,把嫂子打了个青眼窝。
一向宠着嫂子的哥哥,斗胆戳了马蜂窝儿。
嫂嫂坐在院子中间的树干上,像狼一样嚎啕大哭,吩咐她的大女儿赶快去叫她的外婆。
嫂子的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人越来越多,就越哭得厉害,边哭边骂,闹得天昏地暗,婶子大娘去劝她,越劝越凶。
一会儿,嫂子她妈象一头母狮,咆哮而来,那半大的小脚儿一窜一蹦,两眼冒血,甩着提溜在胸前的大瘿,狰狞恐怖的面孔怒目切齿,声嘶力竭的骂道,又是她那死小姑子嚸咍(告状)俺依儿(妮儿——她妈口齿不清)挨打。今儿我非打死她不可。那凶悍的样子,真要把蓉儿一口吞掉。
懵懂的蓉儿象一只可怜巴巴小鸟,躲在角落不敢出来,泪如泉涌。
嫂子他妈骂够了用手指着哥哥,厉声问道,今儿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打我闺女?
哥哥一反常态,也厉声说道,老少爷们都在这儿,今天我也不怕丢人了,平时总看见小妹哭,我一直认为她是想我妈了,今天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哥哥把事情叙述一遍,在场的邻居们,面面相觑,同时把愤怒的目光投向她们娘俩儿。
打的好!邻居们不约而同地说。
她妈见势,也不敢在撒泼了,只是在她闺女面前,咕哝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看似平息了风波,实则嫂子由明转暗,比以前骂的更凶,那黑乎乎的熊猫眼,更加阴沉可怕,让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蓉儿整天以泪洗面,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她更不知道她该怎么做,
就是想把她眼扎瞎,你能怎么样?嫂子恶毒的话语,不停的在她耳边回响,幻觉着那凶狠的面孔,这让蓉儿不寒而栗,她恐惧,她害怕真的有一天害死也就算了,如果半死不活,成为残疾......
恐惧——使她萌生了荒唐的念头。
她再也不想过这连狗都不如,提心吊胆,悲悲切切的奴隶生活了。
那天下午,秋风瑟瑟,细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寒凉,穿透心扉,一连三天茶水未沾唇的蓉儿,失魂落魄,拖着虚弱的身体,趁着家里没人,搬了一条凳子,插上门闩,把绳搭在梁上,套在脖子上,仰天长叹,爹,女儿对不住你了,我要先行一步。
正当闭上眼睛,站起来要踢开凳子的刹那,似乎看见母亲的幽灵站在面前,珠泪纷纷,声泪俱下,我的女儿不可啊!妈知道你苦,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你死了,你爹也活不了,两个弟弟怎么活啊!
也许是亲情的感应,危机时刻父亲和两个弟弟慌慌忙忙把门踹开,父子四人哭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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