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原有一口老井,井口三尺,井深三丈;井台青石板铺就,井壁老方砖砌成,井底泉眼源远流长,滋润了一代又一代人。
爷爷听他爷爷讲,祖先从山西大槐树逼迁河南,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喝一口井水就不走了。
井旁长一棵合围粗的歪脖子柳树,老柳树饱含一脸沧桑,好像一个驼背的老人,倍加努力地开枝散叶,给打水的村人遮掩一地荫凉。
树上,垒有一个箩头大小的喜鹊窝,喜鹊家的小鸟一窝窝从这里飞出去。
那个每天挑水,梳一根粗黑辫子,扎一朵粉红色蝴蝶结的村姑,好久没来。
姑娘是外路山里人,那年,牵瞎子老爹进村说鼓书,借住村里闲置的仓库,爹得急病死了,孤女无奈流落在此。
老柳树问老井,老井说,三十年前,五月端午那一夜,会唱《白毛女》的姑娘来过,她披头散发,腆着大肚子,蹲在井台呜呜哭诉,然后纵身跳了井。
喜鹊归巢喳喳叫,悲伤地告诉老柳树,姑娘就埋在村南乱葬岗上。
村人闲言碎语,说姑娘投井,是因为肚里怀了娃。
从此,月亮掉井里,再没荡起一丝波澜;夜风经过井台,倒听见呜咽之声断断续续。
后来,井,荒了,渐渐长满了青苔。怪只怪,人们宁愿去两里外的小河挑水,也不想食用一尸两命脏过的井水。
村西头瘸二瓜,每个黄昏都要坐在门槛上,朝井台方向痴痴地望。空洞的井,如同他那一对快瞎了的眼睛。
有人说,当兵时他的眼力很好,曾一枪爆过越寇的头,就因为常常向那井里一望,老花眼便开始日渐模糊。
还有人说,他那条伤腿,不是老山前线打的,而是夜里到仓库捉奸,挨了光屁股村长一闷棍。
去年五月端午,人们在井口发现一双崭新的手工布鞋,瘸二瓜被井底的月亮勾走了魂。
记忆力特好的张神婆,用她不关风的一嘴缺牙,向左邻右舍窃窃私语,说那个三十年前投井的杏儿,也是端午夜寻的短见;瘸二瓜脱在井台的那双千针万线的定情布鞋,是杏儿那年跟她学的针脚。
说也奇怪,三十年前英俊潇洒的复员军人,竟然终身未娶。
村南的乱葬坟,犀牛望月的好地气。一座老坟旁边,多了一座新坟。村里人同情瘸子二瓜,不理会村长极力反对,将他与杏儿埋在了一起。
今年端午赛龙舟,老村长多喝二两摸黑回村,忽听见一阵婴儿啼哭。哭声如丝如缕,牵动他骨血里一根敏感神经。南辕北辙,他竟然循声绕道村东,半夜里脚下一滑,落井而死。掰开死者紧握的右手,打捞的村人惊异发现,他攥的不是什么公家存折,竟是当年杏儿辫子上扎的粉红蝴蝶结。
祝英台,梁山伯,后面跟个马秀才。张神婆拍起来一套一套的。
老井生妖,被惊悸的村人抬碾盘镇住。
故井封存,荒诞灵异的故事,至今仍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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