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老唐来找我的时候,我准备离职不干了,想想这烟草公司也没什么好待的,在外人看来这地方肥得流油,但是身临其境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人一旦缺失了自由感,疯一样的就想逃离。
老唐看我最近又廋了,嘴里多了些唉声叹气但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出来。老唐是我大学同学,同一宿舍的哥们儿,我们都是学机电专业的,最后找的工作都与专业不符,老唐去了偏远的水电站,宿舍其他兄弟有的创业了,有的在校继续读研,而有的已经腰缠万贯,剩下的,就感觉自己混得最差了。
老唐说:为什么想辞职?
我狠狠的喝了口啤酒抹了把嘴念叨着:老唐,你知道吗?这个社会都他妈扯淡,你想想,你去电厂也快两三年了吧,现在是什么职位,我们都是什么学历,你看看那些技校生,都爬你头上拉屎了。
老唐拍着我的肩膀,顺便用自己的啤酒瓶与我瓶子碰了一下,大林,不要埋怨了,当初我们毕业时不都雄心壮志、什么苦都不怕的吗,怎么现在活得越来越害怕生活了?
老唐啊,你不知道,环境变了,心情也变了,人要真活得憋屈那比死还难受啊。
你小子,还要怎么样,每个月五千多的工资,各种过节费,还有让人眼红的年终奖,我是听说你们烟草公司随时都在给员工洒钱,不过我也知道烟草公司等级深,但是你要学会逢迎拍马啊,哥们儿,你性格就是太直了,得改改,老唐一副正经教授的样子对我忖忖教诲。
我说:你不懂的,每个人都有性格的不同,很难将就,你知道我们那傻逼领导吗,故意和我过不去,每天说我工作做不到位,他妈我好歹也是重点毕业,他不就一大专文凭嘛,凭什么,再说我工作能力也不差啊,写各种文案,包括公司年度生产计划都是我写的,上边儿老总都点头称是,前几天就因为领导要调我去别的部门当头儿,可是这傻逼不放人,我往上爬的机会就被他掐断了,你知道吗?你理解这种感受吗?
我见老唐没有说话,我以为他同情了我的遭遇,我准备继续开口痛坼。
老唐开口了:大林,其实你的境遇我很理解,但是我想说的是,人与人之间在于沟通,如果失去了沟通,那别人就失去了对你的信任,最终的结果只会让两方都放不下架子,就拿你和你们领导来说,如果平时你有事没事约他出去吃吃饭,谈谈心,喝喝小酒,那别人也不会张手打笑脸了是不。
我没说什么,话虽如老唐所说,只是觉得心中之气依然难消,还找不出个所以然。
老唐见我不说话,自己也开始沉默了起来,啤酒却不断的往嘴里加。
我说你理解了吧,我们领导就是傻逼人物,我要真被他逼辞职了,老子不找人让他鼻青脸肿我就不姓林。
大林,你以前在大学可不是这样啊,我记得那时你特别豪爽,而且连扶老人过马路这种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你都愿意去做,为什么现在变得阴郁了?
我开始沉默不语,是啊,我回想自己,读大学那几年,性格乐观,与人为善,没有我交不到的朋友,也没有让我觉得为难的事,自己走出了社会,一变再变,变得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啦。
哎,我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大林,其实这次我请假过来,是想告诉你,素素得了癌症,她让我叫你见见她。
老唐说话哽咽着。
什么,素素患癌症?不可能,素素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我不相信。
大林,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素素虽然嫁给了我,但是……
但是什么,难道你没有照顾好她,让她生病了?我的声音高了起来,也比较激动。
没有,大林,你听我说,素素患了乳腺癌,你知道引起乳腺癌的最主要致病因素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说。
老唐摇了摇头,心情,素素的心情一直不好,从她和我结婚那天开始,每天自个儿的发愁,有时和我吵架,吵架的时候我就出门,回来的时候发现素素自己就已经喝酒喝疯了,每次我都劝她,素素,少喝些吧,对身体不好,她听不进,从此我就不买酒了,但是,以后她心情不好,她就熬夜,虽然我们水电站工作不累,但是也得工作,可素素整夜的熬,眼睛里时常是血丝。
你知道吗,大林,结婚后我们都没同居过,说来你也不信,可能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素素和我分房,我家里来人她就在我宿舍打地铺,碰都不允许碰她一下。
我也带素素出去旅游,有时候见她很高兴的玩儿,我以为她忘掉了烦恼,可是她总是望着风景发呆,有一次走神差点被车撞飞。
我也想过和她离婚,素素说让她再想想,如果她能在今年过了那个坎儿咱就不离。
老唐很淡定的对着酒瓶说,仿佛我不存在,说完就开始闷酒。
素素也是我大学同学,我、老唐、素素三人是大学时的伙伴,经常一起吃喝玩乐,还一起看电影、找家教、挣外快、上自习,三人的友情蓝如清水,但是毕业前夕发现各自都心有所属,老唐深深的爱上了素素,但最终的天平调石落在了素素手上。
其实,不用外人看,素素喜欢的是我,最坏的事情是老唐深深的爱着素素,这种爱可以让老唐为素素而死他也在所不惜。
我没有任何表态,因为老唐提前给素素送了玫瑰花,老唐说再不表示就没机会了,可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或许可以互做朋友。
素素别无选择,因为老唐说如果素素不答应,那他就去死。
我们依然还是朋友,只是从老唐和素素结婚以后,我再没去过老唐那里,也再没见过素素。
或许是因为想起和素素大学单独的日子,我开始疯狂的日复思念,工作虽然努力,但却忘掉了人际交往,开始发牢骚,开始看谁都觉得别人是和自己过不去。
想想自己两三年来的情绪,不都是因为心中放不下而又无可奈何的那些事情吗,素素和老唐结婚,我应该深深祝福才对,因为都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心里永远有着放不下的石头,很沉重。
大林,大林,老唐叫醒了我的回忆,他开始接连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大林,我知道素素不爱我,她爱的是你,我应该成全你俩。
相顾无语,老唐又有什么错呢,为自己所爱而争取,就像素素,但是老唐更活得辛苦,水电站一般地方偏远,虽然工资比我还乐观,现在也有车有房,可是他担心素素不适应偏远的生活,几经周折,他把素素和他自己的工作都落实在了离大城市比较近的地方,本以为可以改观一下自己的现状,不料素素已得重症,可能不久将于人世,有谁,更比他过得更无奈呢。
我原本以为我们领导对我的漠视是对我最大的痛苦,其实原来我迷失了我自己,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就开始自暴自弃,而我并不知道,素素也深深的爱着我,人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只是她也嫁作人妻,而且是自己好朋友的妻子,而我除了祝福,我又能做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一个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坚持,无疑为行尸走肉,素素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没料想到她是这么的竭力,一步走错步步皆成错。
什么样的结局对我们来讲是为最好?素素如果真的因为我能好起来,如果老唐愿意,我娶她又何妨?但是,癌症,生命的杀手锏,躲走的将不只是单纯的爱,没了生命,什么都无从谈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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