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舒缓的音乐,手中的筷子随着的手指上下翻动,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桌布,像铺着一层刚下的细雪。看向窗外,风呜呜地吼叫着,带起沙土漫天。远处,一个人正手搭凉棚,身子前倾,顶着风艰难地向我走来。
不到一分钟,他就坐到我对面了,“这鬼天气,下次这天就别喊我出来了啊,我这刚洗的澡”,边说边划拉头发,还不忘抖几下流海儿,洁白的桌布上立马出现了土渣,我赶忙用手扫下去,在裤上蹭了蹭手。“说吧,请我吃什么?”“滚,要脸不,我倒了三趟车到你这来的,还我请”。“哈哈哈,逗你的,咱俩先一块点菜吧”。
我看着菜单,抛出一个话题,“这几年怎么样?”“唉,不还是那样吗,天天在厂子上班,挣的钱勉强吃饱饭”。“总比我好,我现在别说挣钱,还花着钱呢”。“我去,要不我花钱,咱俩换换,我替你上学”。“哈哈哈,算了算了”。不一会儿,菜上来了。
寒暄很快就结束了。我们短暂地交流了各自的生活,彼此都对对方的这些年一知半解而又兴趣了了。我只好拼命给他推销带回来的零食,想让咀嚼来化解相顾无言的尴尬。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美剧,叫做《老友记》,现在连主角的名字都已经叫不出来了,第一部里每集都有许多戏份和包袱的角色,到了后面几部,却仅仅只是偶尔出来客串一下了。电视剧也是以生活为蓝本的吧,我终于嗅到了空气中的尴尬,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吃力地想着怎么展开话题,这种安静比缺氧还要让人难受。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我看了一眼,是我妈发来的,内容就几个字:“回家,有急事,越快越好”。真是扫兴,我不禁撇了撇嘴,他应该是看到了,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想影响他的兴致,“移动说我快欠费了,这电话费真不禁打。”我搪塞着。“没事没事,我也老接这信息,烦人。别管他,咱说咱的”。我舒了口气,又端起了筷子,却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了。
我仍然在假装认真地听他说话,这很简单,只需要埋头吃饭就可以了。我现在没有胃口,却在强吃,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只急不可耐的猴子。嗡嗡嗡,手机又在振动,应该是家里催我吧,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中国移动找你有急事吧”,他试探地问了下。
“嗯?嘿嘿嘿”,我只能以傻笑来缓解尴尬。“唉,抱歉,家里有点急事,我可能要先回去一趟”。“嗨,这事儿你不就直说嘛,你怎么越来越不实在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他说得无比轻松,就像我只是出去上个厕所一样,我当然知道,他是装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可以有这么残忍,短短20分钟,我让他从满怀期待到失望至极。
他要送我,我们起身要走,我看到桌子上的菜,又坐下,他也懂我的意思,我们几乎同时拿起筷子,都是穷人,宁可撑死,不能白扔,这是花了钱的。我们用筷子夹起菜就送到嘴里,趴在盘子旁,嚼两口就咽,满嘴的菜素然无味,噎的我难以呼吸,用筷子夹还是太慢了,索性端起盘子,拿筷子往嘴里扒。我终于又找到了我们的共鸣,我们的生活有太大的压力,我们仍然像要像以前一样,需要一个伙伴,最好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一只脚踏到车上,转头看他,有太多的话辗转齿间,然后说了句“我先走了”,我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他在下面冻得瑟瑟发抖,举了下手,从牙缝里磕出了两个字“慢点”。车渐渐远去,他转身踢着垃圾桶旁的一个瓶子,一路走,一路踢,就像小时候,踢了一下午球,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球回家,可如今的身影却疲惫而落寞。直到那个小小的人影转过街角。至此,我有种感觉,他在我人生的这部剧中,快要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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