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寂无声的夜晚,一朵昙花悄悄绽开了。她的花骨朵像是一个蛹,她冲破阻碍开放的样子,就像许多的蝴蝶从一个隐形的蛹里挣脱出来。它们展着小小的翅膀,却不能够飞上天去,不能为获得自由而跳一支庆祝的舞。
一只黑猫在花下闭目养神,企图迷惑它的猎物,它漆黑的毛使人误以为它是夜色的一部分。它感觉到了这朵花的存在,睁开两只发亮的绿眼睛,“喵”的一声,宣示出它的不满意。
“嗨,”新生的昙花礼貌地跟它打招呼,“你的眼睛真漂亮。”
黑猫并不理会这朵花,它扫了一眼灯光昏黄的屋子,查探一切有关猎物的蛛丝马迹。什么也没有,它有一些不耐烦,琢磨着该把阵地转移到哪里。在去厨房或仓库的挣扎中,它觉得仓库里比较靠谱。
“别走呀,”昙花着急地叫住它,喊着,“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黑猫转过身,“喵”了一声,又慢悠悠地走了,把昙花的请求无情地置于身后。
这时候,楼下有钥匙插进锁孔的细微声音,门被打开了,门又被关上了,有人回来了。昙花听见了狗叫和钥匙碰到桌子上的动静,她的心忽然紧张得不行。
过了一会儿,狗上来了。白毛的狗像个雪球似的,在屋里滚来滚去,主人没有上楼。那只狗抬起头在空气里嗅了嗅,把敏锐的目光投到昙花身上。它欢快地跑过来,围着这朵和它一样白的昙花转了好几个圈,歪着脑袋,眼睛都快要被毛遮完了。
“你好,”昙花羞涩地对这位好奇的狗先生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不过狗先生好像被吓到了,它退后几步,“汪汪汪”地叫了几声,转身跑下楼去。但它很快就跑了回来,嘴里叼着一根骨头。它把骨头丢在昙花的面前,依旧退后几步,叫了一声,歪着脑袋呆呆地盯着昙花。仿佛是在想,她怎么不吃呢?
“谢谢你,可是我不饿。”昙花感动地说。
狗先生听懂了,它上前去叼回自己招待朋友的宝贝,就要下楼去了。
“等等!”昙花看了看天边的月亮,着急地说,“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帮?”
狗先生于是又走回来,静静地等这位新朋友说话。
“几个小时后,我就要枯萎了,”昙花忧伤地垂下头,又抬起头看一眼天边渐渐变换着位置的月亮,接着说,“可是我不想这样无声地来,无声地死,我想把我的美丽展现在一个人的面前,希望有人见证我的美丽,希望听到有人为我赞美。请你把你的主人带上来好吗,请把他带到我身边来,好吗?”
可是狗先生却还是呆呆地盯着她,动也不动一下,似乎不太情愿帮这个忙。它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听见昙花不断地在它耳边哀求。它忽然朝着楼梯处大声叫起来,当作是答应把主人吸引上楼的行动。
“汪仔你又和咪咪打架了是不是?快下来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自一楼传上来,“再叫就不乖咯,汪仔!”狗先生似乎很无奈地又绕着昙花转了一个圈,它又“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跑下楼去,似乎在安慰她道,“放心”。
不一会儿,昙花隐约听见主人和狗先生的动静,她可以推测是狗先生咬了主人的裤腿,非要把主人拉到楼上去,而主人则很不解,她不停地问,“汪仔,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脚步声一秒比一秒更为清晰,昙花也一秒比一秒更紧张。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得到一声由衷的赞叹,她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在明天或者某一天向别人讲起——她曾见过一朵美丽的昙花。
狗先生把主人引了上来,在昙花前面止住了步子。昙花羞得赶紧低下头,也不敢抬眼看那个女孩,她只想听到一声赞美就够了。怎么回事呢,主人却没有立马赞美她,昙花于是仰着脸去看。只见主人望着别处,问狗先生说:“怎么啦汪仔,你要我上楼做什么呢?”
“汪汪汪!”狗先生把主人拉得近一点,一个劲冲昙花的方向叫,似乎说着,“快看啊!”
“好香啊。”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昙花听了既羞又喜,她思量着接下来主人该赞美她的美丽了,说不定会叫更多的朋友来欣赏呢。但接下来却是一片寂静,主人似乎有什么心事,她蹲下身子,摸着狗先生的毛,喃喃地说:“汪仔,是昙花开了吧。可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呀。”
昙花听了不禁心里一凉,原来这女孩子是个盲人。她的美丽注定是无人见证的了。她很快就要凋谢了,之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记得在这个夜里绽放了一朵怎样的花,又有谁还会把它想起来呢?
她悲伤地想着,已经要哭出来了。主人伸过一只手,触到了她的花瓣,昙花感受到那指尖的温度,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奇妙的接触,这抚摸使她心里的温度回升,释放出更多的香味去回报。记不住我的美貌,就记住我的味道吧,她释然了。
昙花再去看那月亮,它已经安静地停在了某栋楼的最高处,一只猫从天台走过,它突然停在了那柔和的月色中央,映出一个黑黑的猫影。那猫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不知它是否也在怀想着什么无人倾述的心愿,是关于仓库里的一只老鼠,还是遥远大海里的一条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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