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孙世祥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声远楼的钟声还是那样浑厚悦耳。他坐在地排车上,看着熟悉的村村落落、沟沟坎坎,自有一番感慨。
今天太阳很好,微风拂面,天上几乎没有一片云彩。他抽着老烟袋,看运河沿上,岸柳成行,到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河面上帆影点点、南北交错,更是一片繁忙景象。
回到村口已是中午,二柱子家的大黑狗在大门口叫了好一阵子。
才十几天的工夫,孙世祥像出去了十年、二十年的光景。回到家,看看这里、瞅瞅那里,没什么变化呀?唯一变化的就是小黑猪又比从前胖了一圈,大花猫还是趴在鸡窝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二月二十三,是长胜和大美结婚的日子。他们的婚礼热热闹闹。二柱子是炮手,老早就用竹竿把鞭挂在大门外,只等唢呐声近,便架着脖子,伸着头,半张着嘴,单听一声“新娘进门喽!”就用手里抽着的卷烟头,去点那挂五千头的鞭。
孙世祥是个讲面子的人,硬在街筒子里拉开了十了张桌子,连刘英家里的亲戚也都在这里坐席。当时五块钱一桌的席,四凉、八热,外加一大件,那可算是上席了。全村老少好不欢喜,自然也都交了贺礼。一条毛巾、一双鞋垫、一把梳子、一块肥皂都成了贺礼,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一桌子。
其实孙世祥并不在乎这些,他这一辈子敞亮、痛快、坚定、自信。他要的是这个场面,这个能让全村人沸腾的场面。好家伙,送新媳妇的、陪新客的,都是一个村里人,都认识。书记、队长在当时都得高看一眼,自然不能缺席。那场面,推杯换盏、猜拳行令、高呼低喊,不到半个时辰,还没等新郎、新娘敬酒,就已经架回家七、八个了。农村人个性实在,喝酒、做事都是如此。孙世祥迎来送往,忙的不亦乐乎。长顺娘几次拉拉他的衣襟,俏声说:“他爹,要不你歇会吧?”
“没事,没事,今天高兴。”他挺着精神,笑着说。
当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是晚上。天空慢慢暗了下来。夜,幽静深远,只有不时传来的狗叫声,说明路上还有来回的行人。孙世祥高兴劲还没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里静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长顺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而且转眼之间就会跑、会说话,正奔跑着嘴里喊着“爷爷” 向他扑来。
孙世祥从梦中笑醒,原来是南柯一梦。他抬脸看看窗棂上糊的白纸,外面黑蒙蒙的,还没有明天。但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坐起来,披上袄,抽袋烟。可令他诧异的事出现了,他竟然没能坐起来。
他再也没能坐起来。他,已病入膏肓。
清明过后,谷雨马上就到。
这是个柳絮漫天飞舞的季节,多的时候,像冬天飘落的雪花,有时落在脸上,让人痒痒的难受。
孙世祥被抬到堂屋里躺着,他已陷入昏迷。此时生命对他已毫无意义,那只是一种痛快的体验。人们商量着、准备着他的后事。
这时,从李营卫生院传来好消息,长顺媳妇生了个儿子。
长顺娘悲喜交加,眼含热泪扒到孙世祥的耳边说:“他爹,听到了吗?长顺媳妇生了个男孩,咱家又添丁了,你有亲孙子了,你当爷爷了!”弥留之际的孙世祥嘴角微微动了动,眼里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他听到了,他高兴。
长顺和长胜一人握着孙世祥的一只手,这双童年时代常常牵住的温暖而结实的大手却在渐渐变凉,他的呼吸暂停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那天下午,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这是春节后的第一场雨,虽然不大,但也滋润了大地万物。
这天是农历三月十六。
这篇是我的第一部小说,但却是生活在济宁的老一辈人的真实写照。在叙述和文笔上肯定有很多不足之处,望文友们多提宝贵意见,以求共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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