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归途，再不流浪
罗思瑶瑶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单曲循环的歌吗？你还记得去年半夜和你打电话聊几个小时的人吗？你还记得十年前小学课堂上你说过的，那个幼稚而真诚的梦想吗？不会全部忘记是因为经过的时候牵动心肠，感觉遥远是因为它们变成记忆里沉睡的模样拒绝人来打扰。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那些斑斓鲜活的场景，一点一点褪去了色彩，由动景变得静止，幻化成一幅幅沧桑的素描。生命中有多少场大雨，淋湿牵过的手，模糊流泪的脸庞。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的世界里出现了许多失踪人口，他们有着共同的名字—老朋友。
你是我上高中以来，最后一个疏远的人，亦或是最后一个疏远我的人。那晚，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我看着手机愣了一下。接起来的时候把身边的人都排除了一遍，听到你哽咽的声音，我很诧异。
“怎么办，我不喜欢他了。他跟我告白，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你先别哭。”
我当然知道你口中的那个他。正是因为知道，反而想不到用什么方式安慰你，以什么身份再次出现。似乎是顺理成章，我们开始回忆起关于他，关于我，关于你。
“我怎么喜欢上他的，我都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可是对他很花痴啊。”
他是我们的初中同学—叶晨，我的同桌。好像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更多的联系，如果特殊一点，你喜欢他。
十几岁的年龄听起来浪漫而多情，对于我而言却从未感受到青春的张扬和疯狂，有的只是在白纸上的写写画画，在被整齐分割成四十五分钟的课堂和十分钟的课间里循环往复，平淡就是这样。
你总是跑到我的位置上跟我聊天，我记得你当时喜欢的明星是胡夏，你跟我说他的新歌，他的电影，配上你夸张的表情我每次都被逗笑。上课前叶晨才回来，所以你总是理所应当地霸占他的位置。那天，你小心翼翼地问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我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趴在我的耳边告诉我，你好像喜欢叶晨。
“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啊。”
我想像电话那头的你止住哭泣，托着下巴的样子。“你说，你对话少的男生没有抵抗力，还有叶晨打球很帅。”我一语道破。
未知的时间，也许就会遇见那个让你心动的人。
你开始在意运动服，会不会显得不淑女;你注意白色的球鞋是不是沾上了灰尘;你难过，对他微笑的弧度没有镜子里反复练习的那样完美。喜欢的最初模样是愿意为他成为更好的人。
喜欢一个人久了，那些起初明白清晰的理由最后都会混杂。然后在数个日夜后，问身边的人，我为什么会喜欢他。还好我记得，因为你对我说了太多遍吧。
那年篮球场上，一个高挑的身影运着球，球与地面撞击，砰砰的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里，声音显得格外震动。宽松的白色球衣套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的肌肉就暴露出来。长长的双臂推出，胳膊带动肌肉拉出好看的线条，叶晨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手中的篮球不偏不斜正中篮筐。这应该是很多人喜欢他的理由吧。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道很亮丽的风景。
“对对对，他打球的样子很帅，我记得好像他们每次晚饭空都会去打球。”
“你还去看他打球呢，班主任哪次都找不到你，害得我还要替你抱一大堆数学学案。哼。”
记忆是有缺口的，你撬开一点点，看似坚硬的屏障就轻而易举地打开。那年你明媚的笑容，我善良的任性，他球场上炫酷的背影，操场上柏树飘下的落叶。
叶晨是个艺体生。中考的前夕，老师把答题卡发了下去，他教给我们怎么凃学校代码。前排传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曼琪，你帮我看看他填的什么。”我侧头，叶晨问我怎么了。我说，你想报什么学校。他摇摇头告诉我没把握，艺体生还要有一场测试。
“你当时怎么想的，竟然要去四中，不和我一起。”
“这是我的第六感，当时我觉得叶晨一定会在四中和我遇见。”
那边安静了一会，终于传来“算了算了，我承认，是我挑虾米挑出来的。”
中考最后一场考英语之前的那个夜晚，你非要和我挤在宿舍的小床上，你在黑暗里握住我的手，看着你沉睡的模样，我失眠了。真的是我的第六感，以后我们会彼此陌生，不论之前我们多么要好。
回学校拍毕业照的时候，我们都穿上了天蓝色的校服，这是记忆里最好看的画面，像一小片残破的天空，纯粹而清澈。喧闹里，我是安静的，没有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悲伤把我淹没，自己想不到会这么冷静。我以为，我会难过的要命，会抱着你们不撒手，会喊出我们不会分开相信有永远，会在原地停留很久。那是别人的青春，或是在电影里让人感动落泪的镜头。你捧着一本留言册过来，神秘兮兮的，你告诉我这是叶晨的，你写了一句话;“你是年少的欢喜。”
你是年少的欢喜，喜欢的少年是你。
“话说，我当时还挺有才的。”
我无情地嘲笑你：“我都不想戳穿你，老实交代，你是在哪本言情小说里看的。”
“曼琪，你真相了。”
注定在一起的人，不管绕多大一圈都会回到彼此身边。你挑虾米竟然挑对了，我佩服了你很久。
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的第六感也是准的。后来，我渐渐知道，每个人都会抛弃老朋友，因为老朋友知道你的所有，有你不敢承认的过往，有你不想回看的记忆，有你爱过人的影子。
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还见过叶晨，在新华书店。我对他打招呼，他笑了一下。他告诉我，可能以后不会在学校了，高中的生活他应付不来，那种节奏让他无法追赶，越来越累，不如去做点喜欢的。我沉默了一会。他继续说，过完这个学期，就考虑去北京，他的父母在那边，可能会提前进入“社会大学”。我看着他拿书的样子，大拇指搁在书页中间，这是你当初让我观察的。他还是那个话少的少年吗？回到家后，我想给你打个电话，我想问，你知道这件事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不再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了……我拿出手机，手指滑了半天，怎么也没看到你的备注，号码什么时候丢的，在那时显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真的断了联系。
距离这次通话，我们都好久不联系了。我不知道就算打听到你的号码，第一声问候要怎么说，是从前的玩笑，或现在异常的沉默。在这之前的一次通话，是高中刚开学，你说，不许对别人比对你还好，不许找到比你优秀的闺蜜，不许随便恋爱，不许……我听你说了特别多的不许，我准备躺在床上继续听你的唠叨时，你突然说，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身边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还是那么吵闹，水管有滴滴答答漏水的声音，街边的老人说着闲话。电话里，是默契的安静。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一个人走不一样的路，遇见不一样的人，听不一样的话，伴随着时冷时热的气候，心情也变得不一样了。所以，你不再喜欢叶晨，我知道。
“叶晨跟我说，他以前就喜欢我了，我说，好巧，那时候，我也喜欢你。”你的声音里掺杂着很多冰冷的气体分子，传到耳边，感到一阵凉气。
离开是一场流浪，发出你的声音，别人就可以听到你，只要你不说话，一切都是老样子，同行的人知道你的成长，离开的人重逢会说你变了。
“我知道。”这一句话，我们都懂，就这样可以安慰到你，安慰到被我们遗忘的时间缝隙。不论我们离开了多久，不论我们经历了多少，因为明白，因为懂，就无须多加解释。
“曼琪，我遇见过很多人，我身边有很多人，我会因他们喜怒却从未因他们落泪。你和叶晨，你们是可以让我落泪的人。”
我有一个很想念却永远到不了的地方叫曾经。时间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们被席卷，渺小而无力。大概我们对于你而言，都是活在回忆里的人。
爱是一场旅行，把流浪的人从远方带回。
若你告诉我归途，我答应你，再不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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