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听起来多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也许对许多人来说,那只是时光尽头一个很小很远的点罢了,离得太远无心去关注,也不想浪费精力去望一眼。所以现在许多夕阳里的老人就成了我们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此时此刻就出现了一个很合适的名字——敬老院。这里是夕阳汇聚的地方,这是夕阳里的城堡,美丽神秘又略显哀伤与落寞。没去过的人也许会想,那该是这个样子,小小的院落,静静的,小路两旁种着细长的白桦树和枫树,秋天来了,叶子落了,掉了一地的寂寞。没有多少人驻足,没有多少人光顾,也许只留一只小狗伴着,陪他在椅子上发一下午呆。
借着暑假做科研,我来到了这个距离太阳最近又最远的地方。第一次触碰到了这个美丽又略显落寞的地方。由于我们搞了一项关于糖尿病的科研课题,所以我们选择了老人比较集中的养老院开展工作。主要就是向老人发问卷,问一些健康方面的问题,给他们测测血糖,陪他们聊聊天。
分配好工作后我们就开始行动了,我们每人领了问卷,进了楼,进了楼后大家分散进不同的屋子,刚刚踏进那栋灰色的两层建筑时,不禁眉头一皱,一股潮湿的带有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渗入到我每一寸毛孔里,不禁让我战栗了一下。这样潮湿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我暗暗吃惊,而这就是北楼。
当我推开第一扇门,小小的屋子里没什么阳光,暗暗的,同样地散发一些霉味。一个身材很小很小的老人,安静地坐在床上听着黄梅戏,戏放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小屋里回旋。不知道是太入迷了还是听力不太灵光了,我呆呆地站在门口,足有一分钟老人也并没有注意到我。
正在我纠结该怎么打断老人听戏的时候,大概是她口渴了,转过身来要够桌上的水,趁着这机会,我立刻上前去帮忙,老人发现了我,显出一副十分惊讶又很欢喜的样子,由于岁月的关系,老人的头发全白了向后梳成一笼,眉毛也掉的只剩几根了,唯有那双弯弯的笑眯眯的小眼睛还是很灵活的,她没有牙了下巴与颧骨距离更近了,愈发显出她慈祥和蔼的样子。
我趁她关注我的时候,赶快作自我介绍,“奶奶您好,我们是大学生,来给您做一个有关健康……”还不等我说完,奶奶就笑了,说道:“姑娘,这么大热天的你们出来不容易,奶奶给你开空调吧。”
我知道许多老人都怕着凉,于是忙摆手不用,可她看着我脸上的汗珠执意要开,也许是她的下身不太灵活了,在床上慢吞吞的爬向遥控器,加上她身材小,让我出现了一瞬的幻觉,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位暮年的老人,却是一个出生的还未学会走步的婴儿,够到遥控器后她认真地按下开关,调好风向,接着又爬到我身边,又笑起来,“这回凉快了吧。”我赶紧点头谢谢奶奶,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步入正题我开始做关于糖尿病的健康问卷调查,一问才知道奶奶已经96岁高龄了,问的时候我一直很大声,奶奶的耳朵不太清楚了,但每当我说话的时候,奶奶就很认真地望着我的嘴型,基本上能把我的意思明白的八九不离十。
聊天中我了解到,奶奶有2个孩子,孩子也都老了,没有精力照料她了,于是我就问那您的孙子孙女呢,她忙摆摆手道:“是我孙子送我来的,3年没见过他了”,说着,笑眯眯的眼里仿佛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于是我赶忙岔开话题,问了一些关于她的生活,奶奶说她是很乐观的人平时就爱听戏,爱安静,和周围的人说会儿话,可惜的是以前摔了腿,现在只能推着轮椅出门了,说到这里她不禁再次伤心起来,正是这个原因,她才来到了养老院。
可正当我要劝她的时候她立刻笑起来,说:“没事的我早就习惯了,这里安安静静的也挺好。”面对这样一位乐观的老奶奶,我真的很开心仿佛,她把那种对生命的从容与敬畏精神传给了我,让我重新对生命有了认识。在临走时,老人还是笑眯眯地,不停地谢谢我,希望我下回没事再来,我很坚定地答应了她。其实应该是我谢谢她,从她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从这么爱笑的奶奶屋子里出来,仿佛这里的空气不再那么阴暗潮湿了,反而透着一丝丝从楼道外传进的阳光的味道。接下来我们又来到了一位老爷爷屋中,老爷爷正在摆弄一部旧手机,刚一进门他就发现了我,还没等我自我介绍,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他很幽默,从他的话里我得知他原来是一位俄语翻译家,现在老了干不动了,眼睛不好,耳朵也听不清了,只好到这儿玩几天。
说的我不禁笑起来,接着,他又像对待贵宾一样,拿出许多糖果让我吃,我刚一推让,他立刻显出很失望的神色,我只好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他立刻笑了,仿佛吃糖的不是我而是他一样,所有的皱纹都连成了一条线,在他脸上呈现一个红润的圈,可爱极了。
就在聊得正欢之时,老人突然结巴了,不好意思起来,不时地摸着头,向我提出一个请求,老人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会用手机吧,可不可以给我的孙女打个电话,我每天下午都给孙女打电话的,她虽然每次都那么几句话就挂了,可我就是爱听她说话,听她说说话我就放心了。
可今天这手机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打不通。姑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说着把那个退了色的老式联想手机递给了我,我不禁惊讶,现在市面上居然还有这样老式的手机,带着天线,极小的屏幕已经被无数划痕划成了毛塑料壳,上面留着长期使用带来的污垢,唯一光滑的只有几个数字键。
我猜想那一定是老人孙女的电话号码了,当我按下开关时才发现原来手机没电了,于是我自告奋勇拿出自己的手机向老人说明,老人立刻十分感激的拉着我的手,说道,“真是谢谢你啊,好姑娘,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就和孙女说不上话了。”
说着老人拿出一个保存很好的包了书皮的小本熟练地翻开一页,一字一顿的念起来1-3—2-6——老人眼睛不好每认一个数都很吃力,真的很难想象没有我的时候,老人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拨通了一通电话,是半小时还是1个小时,亦或是整整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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