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区的精神病院里有一个女人叫小月,散乱的头发总是遮住了脸,不过偶然的抬头还可以看得到她容貌清丽的脸庞,只是略显苍白。
小月是去年夏天入院的,据说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父母年迈,没有其他的亲人管她,就只好把她送到了这里。
从她住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她的确是病的不轻,送她来的家里人告诉我们她的病情。我也看到她总是拿着一条男人的内裤不撒手,走到哪里都带着,不严重怎么一个女子怎么会整天拿条男人内裤在手上,又恶心又好笑,也只有严重的精神病患者才可能这样。
据说那条内裤是她从家带到医院的,以前她还乱跑出去,但是这条内裤一直拿在她的手上,竟然从来没有丢掉。她来了一年了,那天内裤从里就没有离过她的手,曾经有新来的护士在她睡觉的时候帮她拿开想要帮她丢掉,她醒来以后发现不见了,甚至苦闹咬人,真的是疯了一样。后来有位经常照顾她的医生赶紧找到那条内裤还给她,她才平静下来,紧紧的握在手里想握着自己的命一样。
平常的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一个角落里,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当然手里还是攥着那条深蓝色的内裤。
我悄悄的问医生,她是不是不仅仅是神经病,还有点变态啊……医生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啊……”。我缠着追问,医生就给我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小月今年30岁,曾经大学毕业分配在一家国营煤矿集团公司办公室工作,丈夫也是这个煤矿的职工,小两口日子过得不算多富裕,但是两个人感情很好,小日子甜甜蜜蜜的过了两年。丈夫每个月至少有六个四点的跟班下井安排。
每次丈夫下井上班都是小月最担心的时候,因为在煤矿工作的人都知道井下的矿难有多可怕。小月每次都要求丈夫下井之前睡上一觉,休息好,并且要喝上一杯温水暖了胃才送丈夫上班。丈夫上班之后小月的心就开始悬着,忐忑不安,不能入眠。
丈夫上井的时间是在午夜十二点以后,丈夫上井第一件事就是给小月打电话报平安,因为他知道每次他井下上班小月都会不睡觉一直等他,直到接到他的电话才去休息。
就这样日子过了两年,700多天的甜蜜生活,一百多天的深夜等待,小月的生活过的幸福而满足。那时候小月的脸是美丽而红润的。
7月的一天,又到了小月丈夫上四点下井跟班,小月像往常一样让老公睡觉,到点起床,喝水上班。一切和从前一样。可是等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小月没有接到丈夫的电话,等到凌晨一点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丈夫的电话。小月的心开始慌了,她开始拨打丈夫的手机,手机里传来语音提醒,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小月知道井下是不允许带手机的,打过去当然或是不能接通,或是无人接听。小月不停的打,电话那头不停的传来相同的语音提醒。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丈夫的电话还是没有打来,再打手机当然还是打不通,小月急了,开始给跟丈夫一起上班的同事打电话,电话有嘟的响声,但是同样的没有人接听。小月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家着急怎么能行,小月决定去丈夫的矿上找他。
深夜的街上没有行人,更没有车,小月沿着路灯独自小跑往矿山赶。远远的看到了矿上的灯光,好像人还很多,小月心里隐隐觉得不好,更加快了跑步的速度。真的是出事了,井口的人很多,保卫科的人维持着现场秩序,不让人群的人往里进。小月问了周围的人,别人告诉她是井下出了事故死了人,小月一下子昏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父母守在她的身边。小月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叫她老公的名字,问他在哪儿……父母在追问之下流着眼泪告诉她,井下发生冲击地压,死了5个人,小月的丈夫是其中一个。小月先是沉默然后就是不信,说不可能,他一定好好的,他答应过她,他会平安回来的,因为他知道她在等他。
后来就是哭,默默地不出声的流泪。办完了丈夫的丧事,小月在爸妈的陪伴下回到了家里。因为担心小月,家里人把丈夫的遗物都收拾起来了,空荡荡的家里看不到丈夫的一丝痕迹,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小月走到了卧室,疯了一样的开始翻找,看的出来她是在找丈夫的东西。
看到什么都没有了,她终于绝望了。她缩在床角的角落里,开始大哭,哭哑了嗓子发不出声音来了,就是默默流泪。她蹲缩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床底下的这条内裤,是她丈夫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床底下,沾满了灰尘。这是丈夫在留给她的唯一的贴身的衣物了,是家里人帮忙清理丈夫遗物的时候落下没有拿去烧掉的。
从此以后小月就整天拿着这件丈夫的内裤不再放手,吃饭睡觉都不离手。家里人安慰她劝解她她都不说话,只是拿着这件衣服,谁说话都不理。如果谁要去把她手里的内裤给拿下来,那她就开始大喊大叫又哭又闹。家里人觉得她精神有问题,就找大夫去看,确诊为重度精神分裂症,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造成的。
小月病了,也上不了班,父母年龄大了照看不了她,就把她送到了这里,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听完了小月的故事我的眼圈湿润了,我不再觉得她仅仅是个整天拿着条男人内裤的精神患者,不再因为她变态的举动而轻视她。虽然她不是坚强的,但是她却用永不放手来诠释她的爱情。爱情是什么,或许在她心里爱情就是永远的守候和永不放手。她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她的爱情。
有很多的人看到小月都说唉……真傻。的确,在当今的物欲横流的物质社会还会有几个这样专注的爱情守护者。多少人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爱情,多少人为了利益和不爱的人睡在了一起,多少男人瞒着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找野花,多少女人背着自己老公跟别人的老公上床。
又有几个像小月这样的人会愿意做唯美爱情的守候者。小月是懦弱的,作为女儿她是不称职的,爱人虽然去了,作为一个成年人不该让年迈的双亲再为她流泪,为她负担。她不是坚强的,没有成年人该有的勇气和承担。但是对于爱情她是专贞的,她对爱情的专注和忠贞值得钦佩。
午睡的时候我去看了小月,我看到她紧紧的把那条内裤抱在胸前熟睡着,走近的时候还能看在她脸上点点泪痕。虽然她精神不正常,但是她还是会哭,会流泪,在她的心里她的感情还是记得的,只是她选择性的加重了一部分记忆,删除了一部分记忆。
她在用逃避责任来缅怀自己的爱人。这条内裤被她带到这里有一年了,被她攥的很脏,听说有好心的护士趁她睡着的时候帮她洗过凉干又放回到她的手里。但是没有几个人愿意给别人洗内裤的,还是一个去世的男人的内裤。我走了过去,帮她做了这件事,为了不让她醒来找不到而哭闹,我得快点洗并用吹风机吹干再还到她的手里。
终于我小心翼翼的还给她的时候她还在睡着。我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熟睡着的脸,我默默祈祷:希望她快点好起来,虽然爱情很值得怀念,但是不要再为了失去的人折磨自己和自己最亲的人。逝者已去,珍惜身边的亲人,珍惜年迈的父母,不要等他们也去了的时候再去思念。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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