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绿化人员在绿化地上割草,割草机不断地发出“噔、噔、噔”声,让人感到心烦意燥。在耳朵适应了这突兀的躁音之后,有一股青草的气味扑鼻。新鲜的青草味让我一下子神清气爽了,因为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乡村割稻子时,稻杆所散发出来的清新气味就是这种青草的味道。再仔细一听,割草机的声音跟田里的打谷机一样有节奏的“噔、噔、噔”响。闻着熟悉的青草味,听着“刺耳的躁音声”,我想起了家乡的稻香。
这个时候的稻子有胸膛一般的高度。
这个时候的稻子是金黄色的,沉甸甸的。
这个时候是家乡割稻子的季节。
这个时候的稻田、晒谷场是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天刚蒙蒙亮,已有不少的村民弓着身,在稻田里割稻子了。左手把住稻杆,右手挥动镰刀,稻子便从根部被割倒了。锋利的镰刀,不断地在稻杆根部游走,一把把的稻子被割倒,再一把一把地被交叉摆放在田埂边上。南方的天气,在秋收的时候还是很炎热的。所以大家都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趁着凉快,把一块地的稻子割完。
割完一块地的稻子,村民们回家吃过早饭后,抬上自家的打谷机,再到田里把割好的稻子,用打谷机把谷粒从稻穗上脱下来。两个齿轮一个轮子的老式打谷机,很是笨重。完全由人力操控。需要两个人并非站立,两个人两只脚不停地踩,带动滚子转动,才能把谷粒干净地从稻穗上脱下来。这是一项很费体力的体力活,也是一项技术活。需要两个人配合默契,脚踩慢了,滚子无力,没法把谷粒脱干净;手软了,稻杆没把紧,又可能把穗头卷到谷桶里。而且操纵打谷机还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听说过一些庄稼人,就因为操作不慎,手被卷进滚子里,断了手指。无论是年幼,还是年少,父母都不让我们学习操控打谷机,所以我们一直帮不上父母的忙。我们能帮忙的就只有抱起地上一把一把的稻子,递到父母面前,让父母把稻子送进滚子里。
母亲教我们把一斗一斗的谷子装进麻袋。我知道,这是我们一家人还有牲口一年的粮食,一粒谷子都不能浪费了,必须粒粒收入仓。
母亲教我们捆稻杆。我知道,稻杆也是宝。霜降节气种水仙花的时候,晒干的稻杆是要铺在土面上,做水仙花的被子,温暖水仙花。让水仙花在寒冷的冬天开出清新的花朵。
谷子与稻杆相互依存了一季之后,经过了打谷机,它们被迫分离了。分离后的谷子进了谷桶,继而被装进了麻袋,被扛到了晒谷场。稻杆没了谷子这个果实,就变成了被扎成一捆一捆,立在田里晒太阳的稻草。它们将各自有该去的地方,该完成的使命。
谷子被摊晒在晒谷场上。原本遍布田间的金黄,倏地变成了晒谷场上满地的金黄。
年幼时的我,总跟在母亲的身后。闻着清新的稻香,看母亲娴熟地用木耙子一点一点地耙出谷草;用筛子筛出带有谷子的谷草;再用簸箕上下颠动簸出谷屑和杂物。
我长大了些后,也学会了娴熟地使用耙子、筛子、簸箕等晒谷子的农具。在满地金黄的晒谷场上,把谷子翻晒出不同的图形。光着脚丫,踩在谷子上,让谷尖扎疼脚底,再啊啊惨叫地在谷子上乱跑一通。晒谷子是轻巧的活,但在大日头底下晒着,终归是辛苦的,总得弄出点乐趣来。
在与稻子一年一年的亲密接触中,我渐渐地闻出了稻子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味道。恰如人在不同的年龄会有不同的思想。稻子立在田间时,走过田间地头,闻到的是田野的气息。割稻子时,稻杆散发出来的是清新的青草味。到了晒谷场,颗颗饱满的谷粒,经过太阳的烘焙,散发出来的是谷香……稻子在不同时期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在庄稼人的心里都是喜悦的稻香。
稻子从播种到成熟收割,这其间不知要吸收多少的阳光和雨水;不知要消耗多少土壤里的养分;也不知要花费庄稼人多少的时间和精力。稻子只知道一味地生长,从来不知人类与自然在为它默默地付出。
我在乡村生活时,不知历经了多少繁重累人的劳作,不知历经了多少无奈的辛酸,尽管其中也包含了欢乐。我在乡村生活时,从未曾想到会在若干年后,会在几百公里外的异乡,闻到相似的味道时,就会对艰辛的乡村劳作念念不忘,对家乡的稻香念念不忘。
(原创作者:望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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