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说你知道我多恨你吗 ”
毕业二十年聚会，是我毕业后第一次见到林雪。
此前老三每次见我都要跟我提到她。老三纯情不再，是有钱就变坏的典型，女朋友已经遍布欧亚大陆。可一提到青春往事，他那老男人油腻的目光，会瞬间澄净起来，宛如一个初恋的大男孩。
他知我痛点在哪，所以开头总是这句：“哎，你要是娶了林雪，儿子估计都上大学了。”而我也总是用一句敬语回应他：“滚犊子。”这厮便自以为得计般大笑起来。
我家三代单传，我却只有一个女儿。正经考虑过找个女人帮我培育个私生子。林雪生了两个儿子，老三说大儿子长得格外像我。
我恨不得一拳掼在这厮的趴鼻子上。
老三驾着他的红色保时捷卡宴，咬着他的哈瓦那雪茄，跟我聊了一道林雪，聊得我默默无语。我越是不吱声，他聊得越嗨，甚至说起有一次差点与林雪成其好事。他之所以没下手，完全是冲我的面子。“朋友妻，不可欺啊哈哈哈。”他算是过瘾了。
可当我见到林雪时，才发现自己内心波澜不惊。我想到一个被王动挂在嘴边的词岁月。看得出林雪养尊处优，皮肤依旧白皙，单是脸大了一圈，腰粗了一圈，称得起风韵犹存吧。但也只能是“犹存”了。
她仿佛小女生一般调皮地跳到我面前，说：“还认得我吗？”我露出中年男人一脸褶子的微笑，用中年男人一以贯之的谎言答道：“你一点也没变。”我走过去绅士样地拥住她，她似乎对此并无心理准备，慌乱地用她的胖脸在我的胸口贴了贴。
她身上有股我熟悉的属于熟女的香水味。
老三是聚会的主要召集人和出资人，总是如此，他们是成功人士。我还像上学时一样，游走在这种热闹的边缘。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薄情寡义，面对着曾经四年的同窗，我找不到一点那种被俗称为情怀的东西。
酒席宴上，老三热情飞扬，一颗秃头光芒四射。他的头发原本还有几十根，纯粹为聚会才忍痛割爱。他的初恋情人女支书，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据说她做了某大学的什么院长，远看气质高雅，近观就不要近观了，我宁愿保持对她的尊重。不断有人来劝酒，我象征性地抿了几口泔水味红酒，从来喝不惯这玩意。不断有人提起我醉气熏熏的青春，我笑着摇头，老三知道，我早就不喝酒了。
乘上洗手间之际，到门口透透气。这是一个别墅式的建筑，背靠山丘，四外都是影影绰绰的树林。也不知老三从哪淘来的这个会所。我漫步过门前的青草地，喧闹远去，星空低垂，林间有虫儿的窃窃私语。要不是这里远离城区，我想打车走掉。
有人坐在林边的秋千上，却不荡，只是安静地坐着。一阵混杂着酒气的香水味飘过来。她说：“嗨。”
我说我推你啊。她说你轻点，我害怕。我说怕什么，有我呢。
我一手扶着秋千的铁链，一手按着她的背，将她荡起来。起先是轻轻慢慢地荡，接着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秋千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她的裙裾在夜风中飘扬。我以为她会惊叫或者笑，然而没有，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任由我一下一下地推着她，好像在试试我，试试我能否将她远远地抛出去。
我把她拽起来，领她进了树林。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身体却像失去力气一般靠着我。
她说你还好吗？她说你知道我多恨你吗？她伏在我的肩头，狠狠地咬住我的脖子。我一声不吭，只是一下一下荡着秋千。我想再用力些，再用力些，将我们两人一起，荡到星空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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