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福的死令人惋惜。
他是全村公认的老实在人,平常少言寡语,脾气拧,认实理。不抽烟,就爱喝点酒。
刘英直言快语,性格开朗。只因娘家是地主成份,所以到二十八岁的时候才嫁给家境窘迫的于振福。
振福自从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温柔善良的媳妇,并且能脚踏实地的跟自己过日子,再加上大美和大龙两个孩子的出生,就像做了美梦一般,一天到晚的高兴劲自不必说。
家里的那棵枣树是在他们结婚第二年的春天载上的。振福在三官庙后的河沿上的树林里,发现了这棵树苗,当时就已有一人多高了,振福便移栽到家里。枣树长的很快,一年一个样,八九年光景,又粗又高。每年到了秋天,用竹竿一打,满院子便落满又大又红的鲜枣,放在嘴里,又脆又甜。每当这时,满院子都是拾枣、吃枣的人们,男女老少都有。二柱子爬上树杈子,嘴里塞满了枣,而后左一杆子、右一杆子的往下打着。人们吃着、说着、笑着、闹着。大美、大龙也是在这一年一度的欢乐中慢慢地长大。
枣树本来是有两个大树杈的。六八年的夏天,一场特大的暴风雨把枝叶茂盛的树杈,硬硬的刮断了一个。树杈子落到厨房的屋顶上,泥瓦砸碎了一大片。从此便成了歪脖子树,再也没有了以前繁华的场景。
再说刘英娘家是地主,在家里也上了几年学,这在当时的农村,算是一个文化人。头两年在生产队里记工分的胡庆贵因眼睛花的不行了,经队委会研究决定,让刘英到队里负责记工分。
这个活又轻松,又不少挣公分,风雨无阻,自然引起不少人的眼馋。为什么偏偏让刘英去记公分呢?于是各种议论纷纷扬扬,各种猜测添油加醋般的不胫而走。
为这事于振福和刘英没少生气。
“这个活咱不干了行不?”
”怕啥?人正不怕影子歪。”刘英理直气壮。
“你不听听外面都说啥?”
“说啥都不要紧,反正我问心无愧。”
“你真问心无愧?那你和队长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呜呜……”刘英竟伤心的哭起来。
沉默,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令人发疯的沉默。
这样的谈话自然没有结果。但让振福时常陷入深深地苦恼之中,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农村人就是这样,没有吃的不要紧,没有喝的不要紧,没有钱花也不要紧,但没有脸面不行。面子是比金子还要贵重的东西。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或许一个玩笑,或许一件小事,或许一样东西。都可能被人们无限度的去放大,去猜想,去嫉妒。有些事情不能猜思,你越猜思他越邪乎,你越猜思,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腊月二十七,大雪纷飞,刘英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里,她已经加了三天的班了。因为队里年底要造预算,好分点钱给大家过年,这就需要累计一年的工分,一个人一个人的拉底子确实麻烦。
刘英疲惫的拍拍身上的雪花走进屋来,看振福还在喝闷酒,也没言语。又看看两个孩子也都睡了,便回到里屋也想睡觉。
突然听到振福在堂屋里“抽泣”起来,刘英连忙出来,见振福低着头,两手捂着脸,正在那儿哭里。
“他爹,又怎么了?”刘英蹲在他的旁边问。
“我窝囊,我难受,我没脸见人。俺门里自古以来没出过这样的花花事。你说说,谁家的媳妇夜里八九点钟不回家?”振福哭的很伤心。
“这不是忙吗?我也不愿意这样啊!”刘英解释道。
“人家都不忙,就你忙?”
刘英此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刘英越不说话,越到加重了于振福的猜思。再加上听到了街上的风言风语,才喝了很多的酒,想想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让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他委屈,可又说不出口。无风不起浪,如果没那事,怎么传的那么真?别活着丢人现眼了,不如死了算了。酒喝到半夜,他满怀苦恼,眼含热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仰脸看着满天的雪花儿,一步一步走到了枣树下……
这就是老实人的致命缺点,他没有追究事情的真伪,就匆匆的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在当时贫穷落后的农村,作风问题是最让人看不起、最丢人的事情。真是唾沫星子也能将人淹死,而于振福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的死,像微风拂过湖面、像流星划过夜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留给人们的只是深深的同情和无尽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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