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20岁那年娶了妈妈,妈妈比爸爸大3岁。临结婚的前一晚,奶奶把爸爸搂进被窝,泪眼婆娑的说:“儿啊,你想好了吗?只要你不想结了,妈明天就把这婚给退了,你太小,妈舍不得呀!”随后奶奶跑到厨房把做好的菜团子递给爸爸,并说:“吃了它,这婚结不结都团团圆圆”。爸爸嘴里含着热乎乎的菜团子眼神坚定的说:“妈!我想好了,明天我就要结婚!”
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那个还是走路结婚的年代。舅舅们已经开上了小吉普,如今过了20年,那张爸爸和吉普的合照,仍时不时拿出来翻看。那时的他肯定没有想到,威风凛凛的人,是开吉普的舅舅,并不是在吉普旁合照的他。当然和妈妈婚姻的结合,与这些徒有其表的物质关系也少不了干系。
父母婚后的生活,少了些年轻气盛,少了些光彩照人。和其他的家庭一样,婆媳关系的紧张一直困扰着爸爸。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没法说清对与错。为了家庭和睦,爷爷奶奶找到了一份给学校看门的工作,搬离了老宅。我依稀记得拥挤的小屋子里堆满爷爷奶奶的行李。风扇在地上吱吱丫丫的吹着,奶奶躺在小床上,虽然阳光正好,但是奶奶闭着眼不愿起身。板凳上的爷爷一根一根的抽着烟。好像只有我对于搬家是兴奋的。因为弟弟的出生。10岁开始就跟着奶奶住,如今奶奶的家搬到了学校,我更是出了教室就回了家,好不自在。从此爷爷奶奶那教学楼下的小屋便成了我成长的地方。
小屋的第一顿饭就是菜团子,细糯的玉米面包裹着淡淡的酸菜清香,偶尔咬到一口醇香的瘦肉沫,满口留香。再喝上一碗烫烫的玉米粥。满足感大大的。
奶奶是非常疼我的。我呱呱落地时,奶奶42岁。成为了村里最年轻的奶奶。我的降生虽没有满足传宗接代的要求,但是嘴毒心软的奶奶还是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义正言辞的说:这是我孙女!我看谁敢说!从那时起,我是除了姑姑之外奶奶的贴心小棉袄,为此姑姑把家里的醋瓶子都快打翻了。
不农忙时,奶奶踩着高跟皮鞋,梳着油亮的辫子,村头走到村尾东家窜西家。这短短的10分路程,奶奶往往能走上半个多小时,走一路聊一路。回到家后,一边做饭一边和爷爷聊天。谁家媳妇儿生孩子,要随份子钱了。前街的王老五又缺钱了,咱借他点。这种现在认为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到了奶奶嘴里却从没有任何贬低之意。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坏的人,只有好的和更好的。
我从入学开始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被奶奶照顾的井井有条。还记得第二天是结业考试,奶奶不知哪里听到的,说吃鱼头能使脑袋清醒,早起就开始给我炖鱼头,考试前硬是给我塞下去好大一块鱼头。她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我有文化,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我当然没有辜负她的鱼头,抱了个大奖状回来。奶奶不识几个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那奖状她让我反复念给她好几遍,她说要把这几个字学会了,鱼头就是好。说完后,自己乐开花。
奶奶虽然文化不高,但是为人处世却从来让人跳不出毛病,喜欢新鲜事物,待人热情,最重要的是与时俱进,我常夸她是新时代的“潮老太”。在学校看门的这几年,奶奶不仅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学校的职工教师,没一个不夸这老太太好。要说哪里好,厨艺好,这菜团子不仅俘获了我爸和我,还有一帮知识分子。这菜团子看似不起眼,却经历了两任校长的光顾。偶尔回家时我就调侃他。老太太,你这属于行贿!奶奶却说,一口吃的,一张嘴而已,你说的那个俺不懂。俺只知道吃到肚子里的都叫东西,什么行不行、贿不贿的,俺可不会!
算来离开家已经6年有余了,从毕业到工作,到恋爱。现在快要谈婚论嫁了。爸妈操心的是最多的。但往往需要意见的时候奶奶却从不发表言论。有时我会问她:奶奶你最疼我了,为什么你既不帮着我说话,也不帮着我爸妈来反驳我。奶奶还没回答,姑姑在旁边唠叨到,你奶心疼你。知道你有苦不说,一个人在外,有了事情自己像小驴拉磨一样自己转,报喜不报忧,你奶没啥愿望,只希望她一手带大的孙女身体健康,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不重要,开心就好。你回了家,只要想吃菜团子,奶奶给你做就是。其他的不需问。姑姑还没唠叨完,我就借口渴了去喝水跑开了。眼泪像脱了线的珠子,掉在水杯里。
在学校看门的这几年,奶奶越来越诗情画意了,认得字也越来越多了,心里想的,嘴里说的也越来越知识分子了。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红了眼眶却又带着笑。我很爱她,不仅仅爱她的手艺,更爱她为我千千万万遍的心意。
这一晃,奶奶已经66岁了,宝刀不老,依旧喜欢穿高跟皮鞋。哒哒哒哒的来回溜达。前些天更是和爷爷鼓捣了半天给我发了句微信,“重阳佳节倍思亲
”。我想着,这老太太越老越讲究,这过节还挺齐全,是节日都不拉。
我很想她做的菜团子,很想她做的鱼头,想再给她抱回个奖状,教她认字。她是我最挂念的奶奶,我想她。我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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