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一直到目前还是。我记得起我临终的姥爷,在我一岁那年某个阴冷的冬日的叹息;记得起两岁时不被怀着孕的妈妈带去赶集市的哭闹;记得起妹妹在我三岁时满月示人时的黑瘦;四五岁时照看妹妹,她跟着我爬出村口和被找回,以及越来越大和越多的荒唐。
我记得我和妹妹的小棉裤冬夜总是要放在煤火锅台上用竹笼烘烤,散放出阵阵的尿素味;记得起惊恐地在冬日吃下第一份兼做贡享神祀的饺子,妈妈说吃了会长胡子而我才七八岁的年纪;我记得起大概那时开始结交到目前最要好的伙伴,而一些更早就混迹一处的村童,如今却天各一方音讯渺无。
我会在冬日去屋后矮擔下摸麻雀,然后不经意地看它扑楞楞从眼前飞过;在一场雪后用冻红的小手堆雪人,薄溥的雪泥做成基座后从围墙外铲雪拍成塔形,然后系上妈妈的纱巾和妹妹的斗蓬;也喜欢去老常头家炕头听他讲拉煤渣的故事和村里狐仙庙的传说。
慢慢地我和小山村一起长大,村中第一次有了电视机的声音。黑白的画面,难以消除的雪花图案,和“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的音乐,构成我思想深处清亮的记忆。89年村子里有了彩色电视机,于是我看到许多的城市许多的学生涌上街头,看到了军车和火焰。我家在92年购入第一部牡丹牌黑白电视,于是年年除夕在家中“欢乐今宵”了。
后来我考到外地上学、考试、就业。家里的感情渐渐淡了,回家吃妈妈做的饭,有时候竟也以咸淡说道,如今回忆,那种水饺和手擀面,正是我在兹念兹的美馔。而村友大多忙于物事,平时难得相见,只在冬假时会面。为数不多的我的胶卷相片,很有几张是我们冬日里雪地上放浪形骸,年饭时餐桌上觥筹交错。
2011年的冬天是我永远的痛。我亲爱的妈妈撒手人寰。失亲之恸永难忘记,妈妈这个高尚的字眼只好独自默念,我那时无论坐多快的列车,渴慕并能有更长暇的假期与之相伴的人不复存在,除了带给我绵长的忧伤思念,还有那份独特的爱之记忆。
在文的最后,容许我以一首小词,记念我的亡母,并合上这关于冬天记忆的闸门。
《临江仙 》
试问人间情几许?母爱似海如山。山海化形驻心间。登山意肃敬,临海神虔然。去岁先母永别离,还记温手寒肩。未谋孙面犹似见。备足三冬袄,又系守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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