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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唠叨

对于母亲来说,她总是闲不下来,要么在家里东扫扫西弄弄,要么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总之除了烈日旺盛之时和漫天雨帘之际,她总是要找些事情来做。可不,由于长年累月的劳作,她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这才使得她终于能卸下身边的一些活儿了来,当然我也不是在感谢这个小毛病,更不是在幸灾乐祸,只是希望母亲能够休息得多些,毕竟忙碌了大半辈子,是时候享受一下繁忙之外的一片清闲了。

近日,母亲爱上了唠叨,只要一张口,定会说个没完没了。在母亲眼里,我是个不爱收拾的人,其实真的不是,到不是说我的书桌有多么凌乱,衣柜里叠放的衣物有多么地不整齐,地面是如何地尘土满满,母亲就是很享受着从鸡蛋里挑骨头的乐趣,我也没办法,她总爱指着我的书桌说,“你看书桌摆弄得……”,“地上垃圾桶放得……”,还有就是让我感到自信满满的衣柜,“这怎么放的,衣服和裤子怎么不分开放…”。除了让我抓狂,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木然地站着,任凭母亲唠叨,我知道当她不再自言自语时,她已经按她的方式为我整理好了一切,或者说她按照她自己所想的思路设计出了一项令自己感到悦目的“工程”。当然我也是满足的,因为经过母亲的简单整理,一些东西的美感着实提升不少,除了衣柜。等她走后,我便会按我的方式复原,当然每隔一段时间,我又会沉醉于母亲的唠叨里,日子一久,觉得自己诚然是一根“老油条”了。

母亲是有洁癖的,先说说父亲的那些旧衬衫吧。父亲喜欢穿浅色的衬衫,特别是白色的。每当父亲从外地回来,他都要翻翻衣柜,并且很容易找到他喜欢的衣服。那些衣服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表面的褶痕裸露得非常明显。可当父亲穿上身时,衣服原有的色泽丝毫没有褪去多少,特别是白色的衣服,在阳光的陪衬下显得格外雅致,而且闪动着夺目的光芒。假如衣服上沾上了污渍,母亲便会反复督促我或是父亲脱下来,然后洗净,很多时候,父亲都会和母亲顶两句,但最终还是折服于母亲。

再说说家里面的蜘蛛吧。说到蜘蛛,我感觉它们的命运是充满悲剧色彩的,虽然我心怀怜悯,可也无济于事。对于它们而言,它们时刻保持着神经紧张,一旦看到我的母亲来了,它们就会疯狂起来。它们在我母亲的鸡毛掸子的威慑下爬得飞快,天花板、四面墙壁、地板就成了它们的逃窜地儿。在蜘蛛逃窜的时候,母亲亦会很配合地挥舞着手里的鸡毛掸子并伺机追赶,嘴里并不停地嘟囔着,“打死你!打死你!”,就好像是她们做了几辈子冤家似的。我在屋外窥探着母亲的举止,免不了一阵狂笑。有时候,我难以抑制的笑声会被母亲听到,为此便招来一阵唠叨,“你说你有多懒,蜘蛛都进来了,又不打,还看得下去。你不信过两天看,它们到时候就会把屋子弄得有多脏。”我立马很配合地点头认可,就像一个犯了错的罪人向警察承认罪行一样,首先得让她认可我有诚意,不然又会有一阵使我抓狂的唠叨。赶完蜘蛛后,母亲又拿着鸡毛掸子东扫扫西晃晃,嘴里嘟囔着,然后慢慢离去。

我是一个素食主义者,非严格,因此母亲常常抱怨我的挑食行为,在她眼里,挑食就等于犯罪。她总爱实践她的营养理论体系,比如炖鸡鸭时她总爱放枸杞、红枣或当归之类的中药,说什么营养、补气生血。我本来就不喜欢鸡肉,再加上汤汁里散发着一股怪怪的味道,这便更令我更加厌恶。可每次母亲都责令让我喝下,哎,那滋味,喝在口里,泪在心里,到后来竟也习惯了。想到母亲最近刚买的置于冷冻室的鸡肉,我就感到后怕,感觉这是磨难的开始。不过话说回来,每一顿饭都有我喜欢的青菜,这让我感到无比满足。说到青菜,母亲的那块菜园是值得我惊艳的。

从我家出发,沿着蜿蜒的水泥便道一直走,沿途有幽寂的竹林,有岑寂的稻田,有相对分散的民房,时而还有散步的鸡群和舍犬,更有我最喜欢的鱼塘,因为在鱼塘边缘的白杨树上有时能看见白色的影子,我喜欢看白鹤捕鱼的情景。沿着鱼塘一直向前走,你会看见高耸的香樟树,它的叶子是墨绿色的,在未老天空的衬托下,就好像它嵌在天空中一般,宛如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香樟树的左面便是母亲的菜园了,尽管园子不大,但是在母亲精心的布置下,眼前之地竟平添些许妙趣,这是我所喜好的。

这片菜园是用篱笆围成的,篱笆看起来有些许陈旧,凹下去的一侧还染上了黑色的尘垢,但这里总是勃勃生机。这里有各类的时令蔬菜,比如说现在就有莴笋、冬寒菜、包心菜、儿菜,园子虽小,种类到挺多的。菜园的一隅是一个葡萄架,葡萄的藤蔓静静地卧于缚在篱笆上的枯竹枝上。夏季时分,在这个葡萄架下,你会发现很多惊喜,比如蜗牛,尽管离葡萄成熟还早,但它们已经拖上了重重的壳开始实践于自己的远大抱负了。当香樟树的树影摇曳时,往往有飞鸟雀跃于枝头,倘若这片菜园没人,它们便会张开翅膀滑落于葡萄架上,藏匿在葡萄架中欢快地啁啾。当然,葡萄架下面有时候是令人惊悚的——不速之客蛇类,尽管它们一见人就会倏地一下溜走,但当你遇见之后,免不了万分心悸。紧绕篱笆外围的是一小片窄窄的空地,与葡萄架连着,它的前面是一道约两米的坎,尽管这片狭小的空间最多只容许两人并列行走,但上面有规律地种满了观音菜和仙人掌。篱笆另外一侧是一个小三角,而享用这片土地的是或直立或旖斜的甘蔗。从甘蔗互相交叉的地方望出去,是一片杂草,它们被母亲的锄头阻遏着,毕竟这是一块神圣之地,岂能轻易逾越。

前些天,母亲因事要离开几日,再三嘱咐我说:“街上卖的菜看似色泽鲜,就是不知道里面含有多少化学物质,千万别去买,虽然说自己种的菜不大起眼,但是吃起来放心。你喜欢吃的蔬菜放在冰箱里了,如果吃完了不够,自己去地里办。哦,对了,还有里脊,记得自己弄来吃了,别等着我弄,你以为一辈子都有这么现成的好事啊。还有屋里的清洁一定要经常打扫,还要注意蜘蛛……”然后我诚然地点点头,这才让母亲安好了心。

现在的菜园是年轻的,原因在于母亲的勤劳。在这片宁静之地里,留下最多的是母亲劳作的汗水、与作物窃窃私语的情景以及被时光偷走的青春。再想到我和父亲这些年的外出,留给母亲最多的是孤独的守望,她只身一人与时间抗衡,甚是磨砺人心,好在有一群鲜活的生命陪伴着她,是它们在母亲极为孤寂的时候安抚着她的心灵。想到这儿,母亲的唠叨何尝又是唠叨呢?尽管现在母亲还健在,但最让我忧虑的问题是:不知道这片菜园何时会老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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