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点,打乱了我的思绪。半躺在床上,我顶着铅块一样沉重的脑袋发呆,还有点迷糊。整个脑子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战斗,鼓点一般密集的马蹄声,刀剑碰撞的寒光让我不停地打冷颤。我似乎记不清上一次得这么重的感冒是什么时候了。
仔细一想大概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吧。我在外婆家,应该是晚上没盖好被子,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发高烧,并咳嗽不断。外婆叫我去看医生,我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外婆又抱不动我。我躺在床上越来越迷糊,听着大脑里传来火车般的轰鸣声、千军万马的厮杀声,感觉自己像似在看一场电影,完全置身于事外,但是头却越来越疼。我想我妈怎么还不来啊?
她当然会来。她背起我去医院,趴在她的不算宽厚的背上,感觉心跳都慢了下来,我睡着了。但那也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她背我。她其实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母亲。自我记事以来,每当看到别的孩子敢在他妈面前撒娇、谈条件,真是满脸的羡慕。但是我自己从来不敢这么干,因为她必然会骂我,说我娇生惯养不像个男子汉。所以在挨过几次批评之后,我不得不装得像个男子汉的样子,不能哭更不敢闹。
我总是背地里抱怨,怪她为什么不对我温柔一点。学习上偷懒了,她会批评我;跟人打架,她会批评我;在学校上课突然下雨,她会给送来雨伞,放下伞就走,从不等我放学。我有时候会偷偷地问我爷爷,我是不是捡来的啊?爷爷只是哈哈的笑,我更加的怀疑了。
她对我的严厉我早就习惯了,其实我不怕她拿着鸡毛掸子吓唬我,我最怕她跟父亲吵架,怕她哭。有几年,父亲做了村支书。他性格太直不会耍手段,把村子里一些人得罪了。那段时间,我们经常会发现园子里的菜被人给撅起来了,栽种的小树被折了。村子里欠的债,债主会跑我家来要,一直到大年三十都有人来要债。那段时间,爸妈经常吵架。我在想,最幸福的家庭一定是爸妈不吵架的。我想看到她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如果她有很多新衣服,如果她爱打扮,那么她一定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
要去外城里上初中的时候,我以为我很独立了。但是每次在学校里给家里打电话,我会哽咽;吃到她送来学校的菜,我的眼会像打开了阀门的水龙头。高考的时候,我跟她说不紧张,不要她来。她非要来,拎着一大堆好吃的。读大学,我要去更远的城市,大概要一个学期回家一次。开学那天,我过安检的时候,看见她哭了,在她转身的时候。我克制住没让眼泪流下来。那一刻看着她有点佝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酸楚,我在成长,而父母在老去。
而如今毕业后,一个人来到他乡打拼。冬天,母亲给我寄了一条厚厚的棉被。但此时的我一不小心还是感冒了。我已经不需要她来背我去看医生,只是希望她能保重身体。没事的时候,我会和几个光棍哥们在一起喝酒聊天。他们说天使丘比特有点不靠谱,有的人都快被射死了,怎么还轮不到他们。
后来我想了想,我们的人生中有一个更靠谱的天使。她在慢慢变老,她就是我们的母亲。她把我们带到人间,抚养我们长大,陪伴我们直到岁月不再允许,不计代价。随着我们越长越大,似乎也变得越来越不再依赖那个有她在的小小的家,可以天南海北地闯。然而等我们有一天受伤了或者最终失去那个家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它一直都在内心那个最重的位置。
在我以后的人生中,我会好好守护那个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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