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31了,小的时候看到女同学挽着他们爸爸的胳膊,跟爸爸在一起散步特别的羡慕,我从弟弟生下来之后就跟爷爷奶奶一起住了,离爸妈好远,好像很长时间才能见他们一次。一直到我该入学的年龄才回来,加上我爸有点重男轻女,总感觉跟爸爸之间有隔阂。
我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两岁,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应该也孩子满地跑了吧。
爸爸是个很严肃的人,或者他不严肃但是我害怕他,害怕他每次板着脸,或者在我和弟弟之间有矛盾的时候偏向弟弟。我努力地学习,当班干部,我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为了证明给爸爸看,闺女不一定比儿子差。
2004年。我18岁,弟弟16岁,我上高二住校。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我接到家里打到宿舍的电话,说弟弟可能得了大病,我不以为然,觉得不可能,已经初三的弟弟已经1米75了,比我高出多半头。第二天爸妈带着弟弟到了市中心医院,在电梯里第一次觉得爸爸老了,背驼了,那个满是倔强的眼神突然无神了。弟弟是白血病,这个病治不好的。我们只是一般的工薪家庭,根本承受不了这个病的花销。妈妈带着弟弟看病,爸爸还得上班,家里房子卖了,亲戚朋友借遍了还是不够,离骨髓移植的钱还差很远,爸爸在那个时候戒烟了,以前总戒不掉的烟只为了省钱给弟弟治病一下子戒掉了。在那个没有网络捐赠,没有社保的年代,那样的小城,我们真的掰不过命运的手腕。
我还得上学,马上面临高考了。我照样住校,白天去学校餐厅打工,餐厅老板人很好,一个月给我50块钱,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9点了,三九天外边已经没人了。我去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是爸爸接的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我忘了,只记得一句话,爸爸说:”你好好学习,你弟看病也要供你上学,砸锅卖铁都要给你供出来,自己吃好穿好!“。爸爸的这句话我记在心里一辈子,当时挂了电话,外边好冷呀,我一个人蹲在地上哭了半天。爸爸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关心的话。
15年夏天弟弟还没有撑得过骨髓移植就没了,仅仅半年在他16岁的花季雨季里就凋零了。弟弟去世的那天我在,陪床一晚的第二天凌晨5点,弟弟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瘦到90多斤了,在痛苦中弟弟走了。爸爸接到我的电话赶到了。从抢救开始爸爸一句话都没说,眼睛那么红,红的可怕,但是一句话都没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弟弟去世第二天,爸爸两鬓的头发全白了。我以前都不相信一夜白头的,人要在多大的痛苦中才能一夜白了头。一直到料理完弟弟的后事爸爸不曾哭过,不曾掉过一滴眼泪。我心里默默想爸爸你哭吧,哭了会好点儿。妈妈在床上躺了2个月不下床。
我们家楼房卖了,爸爸用简易的木料自己盖了三件小房子,当时弟弟好的时候不去医院的时候还帮着爸爸盖房,搬砖。我们住在那个破破的三间小房子里,空气那么压抑,谁也不敢提及伤心的事儿。有一天晚上半夜,突然听到哭声。那么压抑的哭声,让人揪心。我跟妈妈睡一个房间,爸爸睡另外一个房间,我起来过去看见爸爸一个人在被子里哭。我过去握着爸爸手,轻轻说:"爸,你还有我。。。”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说什么。爸爸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没有儿子了,这个房子有他亲手搬的砖。。。“我不知道怎么安慰爸爸,只是紧紧握着他满是老茧的手,那边屋里妈妈也在哭。那样一个冷的夜,终生难忘。
爸爸退休之后跟妈妈一起过来跟我住了,这样也能看着外孙女有个乐趣。我尽最大努力让爸爸妈妈幸福,在他们有生之年虽然不能让他们大富大贵,但是让他们衣食无忧。多陪伴他们,今年开始计划带爸妈去外边走走。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儿都尽量不让他们操心,爸爸我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闺女,我会替弟弟照顾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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