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爷是村里“享有名”的老头,硕大的身躯,挺拔的身姿,加上一门好嗓音,脾气随和却也咋咋呼呼,可能他只是外表强大而已吧,至于内心怎么样,从他僵硬的脸部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而毛寸头由原先的一束黑变得黑中隐白,他,终究也还是老了。
细数着也有3年的光阴荏苒了,皱纹爬满了的他的双鬓,他,仍不辞辛苦的满大街跑,今天西大街的刘妈去世了,明天北大街的赵家女婿得了病,他都一贯而知。他还喜欢咋呼人,亦没有遮掩的,不知分寸的往外说,向外传,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每当在街头或街角,亦或者是谁家的门檐下见到他,喜笑颜开地,那都是常事,可近三年来的他,脸上却增多了少许的悲,凄惨地,迷茫地,他,到底怎么了。
“小奴,听说你大娘的病好一半了,都可以下床走路了。”奶奶闻讯而来,她吱呼了一声“喔,我知道了。”
大娘早在三年前就因风寒不治而衍生重病,一直卧床不起,爷爷得知后没有让爸爸和其他家属去看望他们,也未曾在这三年里踏足去慰问过。
村里人都说她大娘是个祸害,嘴上不饶人,心更狠,总喜欢和别人在“毛寸之地”上争“天下”,三年前,大娘因农田种玉米和爷爷起了纷争,之后爷爷好说歹说,大娘都无济于事,因为分地,也因她的“不得理还不饶人”,事情闹大了,传开了,也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她坏心眼,有人说她不留情面,也有人说她得利而舍义。。。后来就这么僵持了两天,可也在这两天里,大娘被抬进了重病监护室—大娘身患重病了。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的,焦躁不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着,村里人也嘴说嘴,腿说腿的传着,而她,想要去说服摆平这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却有心无力。
她在家中是小辈,却也是大爷家实打实的“小保姆”,她大爷家有两个儿子,在她还是很小的时候她的两个哥哥就都先后成了家,自然而然的她就当了姑姑,每每到了暑假或是寒假,侄子侄女回到老家,她便忙活了,“小奴,帮大爷看孩子去!”—“哦,好勒!”
她,喜欢她的小侄,爱她的小侄,她的爱很美,很暖,拥触着他们,小侄也爱着这个姑姑,他们从小都叫她“奶姑”,她不介意被叫什么,因为她爱他们, 他们爱她,在小侄的童年记忆里,一直都有他们的“奶姑”,也直到他们刚好懂事。但是现在的她该怎么去当这个姑姑?她的小侄该怎么爱她?她的两个哥哥也是这般的疼爱她,他们该怎么当她的这个哥哥?爷爷又该怎么和他们相处?种种都让她望而生畏。终究在这三载里,他们开始不再联系,农田割舍不种了,小侄子也不看了—大爷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句“罢了!”
他们的曾经风雨无阻,磕磕绊绊,一路相抚,终究是有感情可言的,并且也在这三年里,小侄子曾多次有点懊恼亦有点期盼的望着从他眼前匆匆走过的他的奶姑,“爷爷爷爷,奶姑为什么不过来抱我?”而她也因小侄的话感动也无奈到哭;
哥哥又换车了,她站在轿车前又一次偷偷地记下哥哥的车牌号,—“记住车牌了吗?再在下次在城里打不到车就给哥打电话,哥准保要回老家”—“嗯,知道了哥。”
二哥在城里闯荡出了一片天,爸爸托他办的事,早就应该有了眉目,可都到这会儿了,爸爸也释然了。
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默无声息地,心隐隐的作痛,他们都唯有熬,想用时间来挽留一些什么,直到现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牵引着有着血缘亲情的他们,他们彼此心里还有爱,却也穿插着恨。
最近天气还不错,太阳直射大地,没有风,大娘一个人坐在院子高台的座椅上,呆呆地直视前方,眼神里显出一道光。而她也偶尔路过大爷家的院子,总是默默地低着头,她真想抬头望望那个许久未踏入的院门,于是便抬眼瞟了一眼,却也发现院里大娘正用同样期盼的目光侧身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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