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天,罂粟姑娘拖着一堆东西回到了C城,她决心回来的理由中,集团打算将她调到另一个不熟悉的事业部是次要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是某天和R君聊天的时候,R君说:喝醉了喝多了又怎么样?你又不在身边。这话像一只青涩的柠檬,透透地酸进了整个身体,她忽然怕自己会再次失去这个男人。
网上说决定娶一个人或者嫁一个人只是因为某个瞬间,罂粟垂下头来想自己是在哪个瞬间决定嫁给他的呢?哦,是自己丢手机的那天,对于自己丢手机这件事,R和罂粟爸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没有一句责怪,只是叫她去把肚子填饱。那几乎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丢了什么相对值钱的东西,他不停地在身边劝她不要难过,她不停地在心里庆幸幸好他当时没有在远离自己的东北,否则紧张得连一个号码都记不住该怎么办,失去联系了该怎么办?就是他说出那话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得了最大的回赠。
R君有个习惯,每次喝醉了都会给罂粟打电话,说很多很多话,说很多很多温暖人的话。他在电话那头醉醺醺的边说边笑,偶尔也说着说着就吐了,声儿也渐渐小了,到后来似乎就只剩下醉酒睡去后沉重的规律的呼吸,她在电话这头,听着那些话,提心吊胆的担心他会在大马路边睡了去,担心他出事,比如和另一拨醉酒的人起争执,比如靠在路灯杆旁边睡着了,比如遇到趁火打劫的人,比如喝太多找不到回去的路。因此,她常常说要他少喝,可是R说,喝醉了喝多了又怎么样?你又不在身边。心里凉凉地打了个颤,她再也不担心别的其他,她担心再不回去,这几千公里会让她失去他。
罂粟离开这城市已经有了年头,本来也知之甚少,来去也少,最初连出门吃饭也会迷路,穿着秋天的外套出门,发现大街上居然有人穿短裙,匆匆端了碗酸辣粉带着满头大汗便回了去。R盘问个真相之后,责备一番,又会拉着她喂饱她。
折腾到第十天,罂粟在这个城市谋到了一份工作,滑稽的是,因为自己在个人履历上填错了手机号码,人力最终在愚人节打电话告诉她被录用了。公司在C城某个商圈里的中心位置,高大上的写字楼,四十层。
有时候生活还真像脚上被忽略的松掉的鞋带儿,又偏生遇着是个粗糙的人,这只脚踩到那只脚的鞋带儿,狠狠地给摔了一跤,于是罂粟姑娘被送进了医院,这一跤摔掉了计划好的事情,摔掉了一种可能的未来,摔掉了冥冥中联络密集的经脉,当然还摔掉了送去医院的几大千块。R君因为罂粟这一伤,又被折腾得很辛苦,鞍前马后,像照顾个孩子似的伺候着。罂粟这一伤,辣椒,花椒、葱姜蒜一律不得吃,R君端着一碗香喷喷的凉面给罂粟看一眼,嘴上叨叨:来来来,给你看看,但是你还不能吃额,再忍忍,伤好了再吃啊!罂粟眼巴巴地盯着旁边别人的酸辣粉,吞吞了口水,说,我想吃那个。R说,你想挨打了估计。她只好低头继续喝那杯温吞的奶茶。
连着几天阴雨,某天下午上着班的R君给在家的罂粟发消息,说是天好像晴了。
罂粟说,是呢,好像下午就有阳光照进屋子里来。
胡说,下午哪里晴了,我是看到天空有星星了。
我好像下午是看到了啊
我是说你要好起来了,天就晴了。
那你回来一起看星星。
谁要跟你看?我不要。
我要和你看,行不?
……
R君带着罂粟穿过人群去了很多地方,罂粟连个新号码也没买,地铁卡都没往兜里放一张。R君说,在人群中丢了就好了,这么远知道叫警察送你回去不?其实R君还有个习惯,就是只要他走在罂粟前面,他都会条件反射般的把手伸向身后,等罂粟来牵,他说,快来,别走丢了。
R君抱着罂粟,说,在家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呢,冰箱里的饭菜也一并交代一遍,又往怀里拢了拢,说:“我的宝贝受了好多罪呢”,罂粟便偷偷落下泪来,她知道,一起受罪的还有他。
这些都是春天的故事了。
春雨时节,楼下地面上铺满了被雨水采摘下来的黄叶,单调的树枝儿上吐露着嫩嫩的尖尖儿的芽儿,罂粟望着一树点缀的新绿感慨说:新芽儿都长出来了,那树巅儿上还有去年的叶子!R说:人家要等新芽长大再落下来,这你就不懂了,这也是爱!罂粟扑哧笑了,笑他的一本正经,也欢喜他们的心有灵犀。
日历上清晰地标注着“立夏”两个字,立,开始的意思,夏,大也。——《尔雅》,也就是油菜成熟,水稻,玉米都会蹭蹭地猛窜起来的季节吧,当然五月的罂粟也会盛开得如火如荼,明艳蓬勃。罂粟想,也该至此有个着落了,有一片厚土,让她和R君一起在这夏季奋力生长。这该是夏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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